我曾经问过小林子生命是什么。 小林子告诉我,那是生与死的轮回。 小林子是我的好朋友,她常会叫我“小鱼”。她告诉我:你是一条在鱼缸里的鱼,那轮回就是困住你的鱼缸。 那,困住我的是生与死吗? 不,不是。小林子挑挑眉毛,一丝微笑爬上眼际,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清晰地映着我的脸。她就这样明眸晧齿地微笑,小林子的眼眸是灰鸽色的,像极了“水”。那么象水中的倒影,摇晃不定。 水是一个被我叫作“水姐姐“的女孩,她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五年级的那个夏天我遇见了她,后来,我管她叫姐。她曾是一个忧郁而自闭的女孩,喜欢自己待在房间里喝最苦的茶,然后望着天空发呆。她告诉我,其实天空中的鸟儿很漂亮。她也常说茶也许并不是最苦的,因为还有生活,也许生活才是最苦的。她是父母离异的孩子,父母婚姻的结束促成了她的哀伤。可是,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一样清澈,淅沥沥地从我眼前流过。而且,她也叫我“小鱼”,她说我是一条没有眼泪的鱼。可是,我依旧有悲伤。像暗河一般静静淌过的悲伤,也许是被别人看作没有原因的悲伤,但对我依然那么真实。 我是一个初二的学生,大家都在告诉我,初二很关键,初二是一个转折点。 可是,我,小林子,以及我的同学们都在拼了命追寻一种东西,那是一张有着漂亮分数的成绩单,是校门口那张血红的光荣榜上的名字,那是凡是学生都必须追求的东西。 我记得小林子曾有一句说得很经典的话:你说我们累不累?一天到晚为作业烦,为成绩烦,最后还得为考试烦。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小林子的语气十分无奈,苍白的气息,苍白的眼神。 的确,我们必须为那些而烦。也许在别人看来,我们是无忧无虑的,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但谁又了解我们的苦楚呢? 十一月,微凉。 我一直都在盼望着期中考试结束,而结果却又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我对小林子说,你说我容易吗?我,一天到晚早上那么早起来,晚上那么晚回去,却为的只是考个好成绩,考得好还可以,你看看,这是人考的吗?这是什么东西嘛!我的手颤动得厉害,我的眼睛似乎有些模糊,嘴唇裂开流出血来,微咸。 小林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我,眼光有淡淡的忧愁,手指无意识地拉扯着我的风衣,嘴巴抿了一抿,却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的心情与我一样,只是她不愿表达出来,她永远是喜欢压抑自己的人。 我和小林子,这次都考得很差。结束了,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天回家,我看着小林子紧闭着为了忍住眼泪的眼,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小林子却说,上帝还没玩儿够呢!她转身时,疲倦的身影被路灯照得昏黄而飘缈。 微凉,十一月,我们的心也是微凉的。 小林子说得对,上帝还没玩儿够,新的一轮又开始了。但是上帝主宰的了吗?我不知道。 说实在的,我的确是很盼望新的一场考试的,我想那是为了证明,我仍然能考得好。我是一个倔强而自负的孩子,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不会输给别人的。 十一月底,在微凉的风里,我们的竞赛班选拨开始。 那天晚上,小林子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如果一门都没有考到就完了。我说,如果我有一门没考到我就死掉了。她嘿嘿地笑了。 考试那天,是星期六,我记得窗外的梧桐树在拼了命的掉叶子,哗哗的,满天都是飘扬起的落叶。我们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踩碎叶子的声音。小林子对我说,我们站在叶子的尸体上。我记得我那天笑得欢天喜地,说,还尸体呢!有骨灰盒没有?她笑了,瞳孔却晃动着。那是苍白得有些过分的笑容。无边的落叶声吞没了我的声音,像一个个令人恐惧的漩涡。 之后不久,水来信了。信封是橘黄色的的,我嗅到了阳光,草地,高山与树林的味道。她说她去了泰山,站在山脚下看泰山可真高啊!可到了山顶之后却又不觉得高了。就像有些事情,做之前觉得很难,很怕,很畏惧,结束后却发现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她又说,她想去华山,那一定更险。我笑了水已经不是五年级暑假那个含着眼泪的女孩子了。她会笑了,会玩了。她懂得去享受大自然了,再不是坐在房间里,喝着苦苦的茶,望着天空,数天上的飞鸟,直到眼睛发涩,然后静静流泪却从不对别人说的忧伤女孩了。 当我拿着手中的信,想要给小林子看时,成绩出来了。 盼望的结果,一切又来了。包括欢乐,悲伤,失望,沉默与眼泪。 小林子依旧是不说话,本应笑着的眼眸蓄满泪水,忧伤的表情让我看着心疼。 我问她,没事吧! 她说,应该没事。 我说,没事的,会过去的,有我陪着你呢! 小林子说,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颤动的声音,颤动的嘴唇,淡淡水汽朦胧的瞳孔,无限惨白的言语,像一潭死水一般。 有些戏剧性的是,选拔赛选前四十名,小林子考了第四十一名。我想起了一个笑话:六十分与五十九分-不只是一分之差。小林子的情况应该是:四十名与四十一名――不只是一名之差。无奈的结局啊。但一切却永远改变不了了。 于是,冬天在我们的盼望中,踮起脚而来。 而我,在盼望竞赛班的开始。 我站在竞赛班的门口时,望着班上其它的同学,他们是全年级最好的学生。我笑了,以后,我就要和他们一起上课了。 当圣诞节来临时,我才感觉这个十二月就要过去了,这个有淡淡忧郁和淡淡馨香的季节,就在无数的老人头像的簇拥中,姗姗离去。 风拂动我的头发,像无数只手一般弄乱了我的头发。我张开双臂,它吹鼓了我红色的风衣。 一月,寒冷剌骨。 还有十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在一个寒风吹拂树枝的晚上,我买到了一月的《美文》。 里面有这样一段文字: 一个海员说, 他最喜欢的是起锚所激起的那 一片片洁白的浪花…… 一个海员说, 最使他高兴的是抛锚所发出的 那一阵铁链的喧哗…… 一个盼望出发 一个盼望到达 我问小林子,我们盼望的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说:出发和到达,开始和结束是一种轮回。生死的轮回是生命的宿命。而开始与结束的轮回则是生活的宿命。她的手指按在我潮湿的眼睛上,略有所思的眼睛淡淡地笑着,手指十分温和。 小林子的眼神有些迷离,她轻轻地转身,轻轻地离开,留下我一个人。 我想起小林子原来所说的。 轮回是困住我的鱼缸。那困住我的就是开始和结束了,不,困住我的应是开始与结束之间的东西,也许,那就是过程,那是生活的旋律。如果是这样,我将盼望下一个轮回。 开始抑或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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