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总是喜欢携了伙伴儿在野外玩耍。那时候整个村子四周有很多水坑和洼地,所以每每和玩伴们出去玩的时候,家里人就千交代万嘱咐离那些地方远些。记忆中的那一池芦苇,其实就是我们经常玩耍的一片小小的洼地,因长年存水,就有了芦苇草。而我,因为父亲的缘故,对那一池的芦苇独增了一份情结,有了一份无限的眷恋。
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季节,长长的芦苇叶在阳光下反射无限墨绿的时候,我被人从玩伴身边拉走,说:“你爸爸来了。”当我站到院里,已经有很多人围在一个大筐四周,而且都拿着什么东西在吹,声音很好听。我茫然地看向妈妈,她正坐在小板凳上和一个陌生人说着话,我觉得并没有人发现我的存在,然后我钻到了人群里:我认识了横笛。后来我知道,那天爸爸并没有回家,只是给家里捎了一筐横笛和一件我爱极了的淡黄色的衣服。后来那件衣服成了整条街上每个女孩子走亲戚时的必用,后来村里基本上每个喜欢吹横笛的人都拿走一把,于是整条街就到处流溢着悠扬的笛声,于是每天我就跟在哥哥身后听他们吹那些优美的旋律,于是我也就希望能从我的稚嫩的嘴里飘出那些跳动的音符。
我的愿望很快实现。那年秋天,雪白的芦苇花正漫天飞舞,我正跟在哥哥他们身后学着去取芦苇杆里那一层白白的薄薄的膜,来盖住一个横笛上的小窟窿(他们说那样横笛的声音会更美)。我的到了一把小琴。琴通体是碧绿的,长约一米,末尾地方像有点像海马的尾巴,整个样子有点像钢琴,只不过键是一个一个分开的,手按键的地方像一个圆圆的扣子,一个键一种颜色,每往下压一下就会出来一个乐音,我欣喜得发狂。《戴花要戴大红花》、《打开咱们的收音机》、《学习雷锋好榜样》等那么多的歌曲就那样和着天籁之音从我嘴里袅袅升起。为了让哥哥们教我更多的曲子,我更愿意为哥哥们效劳,频繁地出入那片白茫茫的芦苇池,喜滋滋地把膜取到手,然后夹到厚厚的书里,耐心地等他们来用,来教我一句歌词。
但是没有多久,当那一池芦苇,被人采摘过度,萧条得令人心酸的时候,我们送走了我没有记忆的父亲。年幼的我因为无知,总是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依然奏着那些跳动的音符。终于有一天,母亲禁止了一切,笛声、琴声逐渐飘远。每每从旮旯的灰尘里拿起那琴,我就会有无尽的伤感,我就会无声地走到那一池芦苇边上,静静地看它发芽、抽叶。在芦苇长高些的时候,就总是远远地看着那些芦苇在风里荡来荡去,也如我的心忽东忽西飘飘渺渺。
以后的日子里,就最喜欢秋季来临,在芦花开放的时节,站在池边,心里总是紧揪紧揪的,好象还在等着那些承诺:爸爸来的时候,会给你带来你说的一大堆裙子和伙伴们分享,会给你带来木琴和爸爸一起唱曲儿……我经常有事无事地站在那一池芦苇边,漫无边际地想啊想啊……如果,那些芦苇杆里的那一层白色的膜能够留住些什么,我有希望能留住什么呢?是呀,我怎么能安然呢?我当然希望那一层白色的膜永远在,笛声永远在,琴声永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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