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您帮我看看,我这房子打个什么窗子好看。”
“这得看你怎么想了,你要是喜欢精细点儿的,叔就……”海棠趴在桌上看着爸谈生意,拿手点着地上的砖块儿,不时还打个哈欠。
海棠她爸当了半辈子木匠,靠着那手雕窗子的手艺,也在这小小的小镇闯出了点名堂。
“叔,我不是说那种小气吧啦的木窗子,我想弄个落地窗,城里人都这么弄,采光好,还大气。”
“这……”海棠他爸一时语塞,面前年轻人的话让他有些迷惘,仿佛进入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地方,无助且孤独。
“爸,我饿了,咱们回家吧。”海棠看见爸有些难堪,出声帮他解了围,那年轻人似乎也明白了眼前这个只会用雕花刀的木匠并不会接下这订单,面上显出几分烦躁,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海棠他爸收拾好手里空白的订单,难堪的走出了大门。
海棠虽然还小,可经历过那件事后便已明白了命运的不公,她早就知道,就算是这个偏僻的小镇,也在几年前通车之后大变了模样,城市里的新鲜事物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席卷了这里,这个小镇一只手托举着发展,另一只手则匆匆地掩埋了传统。来找爸雕木窗的人也随之越来越少,家里新鲜的刨花味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梅雨带出的朽木味儿。
海棠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脚下潮湿的小路,脚上脏污的棉鞋胶底早在每天琐碎的家务事中磨损得不成样子,露出的发黄的棉花吸着冰冷的水,发麻的感觉从脚心一路啃噬,爬至四肢,撩出一阵寒颤。她蜷了蜷脚趾,跳过一个接一个的水凼,“一块儿,两块儿……”
海棠他爸背着家伙事儿,跟在女儿后头,看着她脚上穿了三个年头的棉布鞋,有些沉默。
他问她“海棠,干嘛跳着走路啊。”
“好玩儿啊。”
女儿的声音很低,随着跳跃的动作忽近忽远地飘来,其中,好像还隐藏着一丝极淡的情绪。
南方天气潮,湿了的东西难以晒干,他接的订单不比以前,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家中贫寒,海棠,只有这一双棉鞋了。他知道的。自己的女儿早早的懂得要听话,从不添麻烦。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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