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我的出生，就是一场意外。

在那个青黄不接的年代，中国还是一个经济不怎么发达人口基数极大的国家，政府下令严禁生二胎，毫无例外，我这个本就是意外的超生儿，刚落地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外婆家。

记忆是从三岁那年开始的————

外婆家坐落在南边的一座小城，背后靠海，推开二楼的窗就能看见一整片铺天盖地的蓝。楼下坐着几桌打牌的老头老太太，操着一口极其地道的乡音，放肆地太声交谈。飞机从低矮的云层里穿过，留下一条灰色的线。

从我记事开始，耳旁总是伴随着外婆缝纫机的“哒哒”声。外婆是个裁缝，总会有许多人上门找她做活。

一楼的门被风推开一次又一次，老旧的铜环叩在门上，河水对空谷吟诵风歌，待归的眸子探出巷口，怎样的风才能迎来春光猛烈。缝纫机的“哒哒”声透过橘黄色的窗户，散到海面上。夏日的阳光均匀地铺酒在海面，阳光折射进来，衬得外婆头上的银丝熠熠生辉。

外婆的手艺很好，给我缝制的娃娃总是活灵活现。她会在男士衬衣的袖口缝上大气脱俗的扣子，在女士衬衣的领子上添一朵丁香花的图案，在鲜红的嫁衣上绣上明媚的花边。

深夜是缱绻着困意的温床，我同外婆一起睡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枕头的。床头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和一些外婆用剩的边角料，地上趴着小雨—那只在雨天被我和外婆捡回来的猫。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晚风携裹着诗意，温柔地吹起窗帘，倾泻进来的月光是我的棉被，在星辉斑斓里，安然睡去。

长大总是猝不及防，一晃眼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灰暗的城墙，凄清的树木，萧瑟的坟堆，连天空都是黯淡的，使人看了都觉得走投无路。

后来的年月，是那么平淡无奇，远离了那片海，那座小城，远离外婆，充斥着欢笑的童年仿佛一场久远的梦。

不过，感谢这场意外，让我在儿时的岁月中，体会到明亮的色彩。

余生有命且尽欢，梦里是想念，睁眼是茶饭，倒不如披星戴月，遇一匹不归的马。

一切的意外，都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