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脸色苍白,一双眼紧紧地闭着,满脸的憔悴,我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扯了扯她:“妈,起来吃饭吧!”“嗯。”她吃力地支起身子,慢吞吞地挪下了床。看着她摇摇晃晃地站着,我这才意识过来,扶住了她。
看到了我做的“菜”,她还是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盘子里的西红柿,像一块块的机器零件硬生生堆砌着,鸡蛋则稀碎地糊在西红柿上,总之“造型独特,鬼斧神工”。
“这是什么?”她笑了起来,语气因生病多了些温软,在她温和的目光中,我忍不住扒拉了下头发,然后有些无措地看着她:“西红柿……炒,鸡蛋。”我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头。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她转身进了厨房,脚步还有些拖沓。我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她的动作。进了厨房,她好像精神好了些,动作娴熟地把西红柿切块,随后又把葱切成末,她的左手食指上还挂着几天前为我做八珍豆腐时被锋利的刀划开的浅痕。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力不从心,本不高的身躯此刻更显得瘦弱。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后又猛地咳嗽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给她递上了外套。
“鸡蛋要先炒,盛出来之后再炒,哪有人像你这样把鸡蛋和西红柿就这么胡乱放下去的。”语气中带着些小小的责备,更多的是温柔,她边说边用一只手揉揉我的头,我扁了扁嘴,又低下了头。
“孩子,看着点啊!”她见我低头,温柔地提醒到。我见她往锅里洒了些盐,有些惊讶地问道:“啊,这么早就放盐?”
“那是为了把西红柿煸出汤汁来。”她娓娓说道,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但嗓音仍显得有些沙哑,“你那盘西红柿没有翻炒过,完整的一块块的,怎么能入味啊。”
“要学着照顾自己呀,妈身体也没以前那么好了,这病一来啊……”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大概有些累了,身子微微倚在灶台边。不很暖和的早春,空气中还微带了些寒意,而她的鼻尖却沁出了小小的汗珠。
做好后,她盛了两碗饭,在碗里压瓷实了些,然后分别倒扣在两个盘子里,接着又拿来两盘风格迥异的西红柿炒鸡蛋,挨个儿浇在米饭上。
——两盘简单的西红柿盖浇饭就这样做好了。
妈妈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桌边,笑着把刚炒的那份推给我,自己则默默地吃起了我炒出的那份不忍直视的那份。
我看不下去了,把面前这份向妈妈推了推:“妈,要不你吃这盘。”她眼皮抬都没抬道:“妈帮你加的盐正好,你加的盐少,比较淡。”
我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妈妈的厨艺无疑是精湛的,眼下这盘简单朴素的西红柿炒鸡蛋都如此漂亮,甚至散发着令人食欲大增的浓香。
你给我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不是吗?
温暖美味的食物了填充了空虚的腹,而我的回忆渐渐在眼前展开。
——每晚回家时,她忙碌的身影和热气腾腾的美食;学习劳累时,她端到身边的精致点心,我离家几天时,爸爸电话中的抱怨:“你一出去,***就嫌累不想做饭了,只有你在家她才做好吃的!”甚至是考试前,说达不到目标就天天给我做蒜泥黄瓜,真要动手时,端出的又是丰盛的食物……
——这一双手,仿佛出自本能般地,只会给我捧上最好的。
忽地感到心仿佛被水草缠住,一种近乎窒息的心酸袭了上来。
“你是没掌握好咸淡,还是特意为我做的淡口的?”恍然间,沉静温柔的问话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她面带笑意地看我。明亮的灯光撒在她的眼睛里,那双眸子上便星星点点地映出朦朦胧胧的光。
我抿了抿嘴:“特意做的。”
闻言,她抬起头望了我一眼,忽然笑了。
“挺好吃的。”
她笑得温柔极了,苍白的面颊上也染上淡淡的红晕。
从扶她,到为她拿外套,到她做饭时我未曾帮过一点忙,我都是那样不懂体谅她,不会照顾她。然我唯一能做到的小细节,竟能让她这般欢喜。
“妈。”我忽然轻声唤她。
“什么事?”她又抬起头,却仍用筷子往口中送着那“菜”,仿佛那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谢谢你。”
——我爱你。
她笑得腼腆,我知道,她听懂了我未尽的心里话。
当天的午餐是朴素而香浓的西红柿炒鸡蛋,由母亲简单安静的欢喜翻炒,撒上一点点我的手足无措,淋上内心湿漉漉的感动,浇着缄默不言只是相互微笑的母女。
最后再来一杯母亲的轻柔的微笑。
尝进口中,那都是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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