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也许这个城市的倾覆本来就是为了成全她。多么荒诞的话,可这又有什么,倾城之恋的世界本来就是荒诞的。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亲情爱情都卑微的残喘着,只留下最 后一丝活气在流苏身上,被慢慢撕扯着,压榨着。
第一遍看倾城之恋时,觉得这是一个充溢着淡淡哀伤的爱情故事,受尽委屈和压迫的美 丽女子最后被浪漫的男子解救。一段难以言喻的浪漫故事还配上了一个完满的结尾。可是, 当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这个故事,才懂得这个故事的凄凉,有关爱情的不过是一小段文字。
流苏是不爱柳原的,最初的柳原是流苏在喧闹中唯一的依靠,最后的柳原是她在寂静中 最重要的依赖。喧闹的温存迷失在喧闹中,甚至连温暖都算不上。所以柳原才会讲:“有一 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那时候我们在这墙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所以柳原才会绝望的,固执的,哀恳似的说着:“我要你懂得我!”但是此时流苏想到的还只 是她自己的月光中的脸——美的不近情理,美的渺茫。她不懂得柳原的哀伤,尽管如此柳原 还是爱上了她。尽管柳原爱上了她,流苏还是感觉不到温暖,家人的残酷、生活的冰冷,淹 没了流苏的感知,她闻不到爱情的芬芳。小心翼翼的计算和取悦,累垮了流苏的心。看到这 里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流苏懂得,柳原要的不是她的美貌和身体而是她的心?如果懂得,这 个时候的她,她会不会懂得怎样付出真心?
对于流苏来讲,两次赴香港一次是赌局,她输了;另一次与其说流苏被柳原的风仪与魅 力折服了,不如说家庭的压力像一把刀顶着流苏不得不往前走。对此柳原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爱玲把整个文章的睿智都给了他。所以柳原说:“你不爱我,你有什么办法?你做的了主 么?”柳原说:“我们那时候太忙着谈恋爱了,哪里还有时间恋爱?”柳原爱流苏,但是他 更加深刻的懂得流苏不爱他,流苏说:“这毒辣的人,他爱她,然而他待她也不过如此!”不, 柳原想要的不过这喧嚣世界里的一份真心,这喧闹世界的温暖而不是冷冰冰的金钱。所以, 柳原才会在流苏说,人家跟我耍心眼儿,我不跟人家耍心眼儿,人家还拿我当傻子呢,准得 找欺辱!在这个时候有点黯淡,在这个时候笑自己,才会声音又哑又涩。
张爱玲说:“这个城市的倾覆成全了她。”但是我想说:“这个城市的倾覆也成全了他。” 战争轰碎了所有的房产、金钱、未来,所有天长地久的一切。流苏听不到四嫂尖刻的声音, 看不到母亲麻木的表情,听不到家里荒谬的劝说,感觉不到家人疯狂的侮辱。战争的声音太 大了,一切的喧嚣都被掩盖了,只有生命的号角久久盘旋。此时,爱情的温暖成为了唯一, 一切就像突然停止般的安静了,点点温暖停在心边。流苏,这时的流苏终于只是她自己,终 于复苏了爱情。
我想,张爱玲是爱三的吧!她用“三”串成他们爱情的起末。 那间流苏在香港住的房,见证了这一倾城之恋的开端。流苏第一次住这间房时,他们之间隔着半个月亮。一枝紫藤挡住了柳原看月亮的眼睛;几分欺压,几分不甘,几分无奈,用 满分的现实,挡住了爱情的步伐。第二次,流苏成了柳原情妇,但是身体的亲近没有拉近心 灵的距离。第三次的避难,却使他们合二为一,仿佛是一个人的两个身体,弹雨中,她只有 他,他也只有她。这个房间成了他们爱情真正的开端。
那堵让柳原忍不住天荒地老的墙,第一次出现时,流苏和柳原站在墙下,却隔天荒地老 远了又远??爱情像不成腔的曲调 。第二次,它甚至没有“露脸”,只不过流苏道了一句: “那堵墙??”但这时,战争砸毁了一切外在,他们用最真实的自己去感知对方,连说话都 多余了。第三次,尽管流苏只是坐在床边,心里默默的想着那堵墙,但是一切深入到了灵魂 深处,这个时候他们彼此成了透明,哪怕仅仅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就够了。爱情的温暖达 到了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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