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曾言:“欲望得不到满足就痛苦,满足就无聊,人生如同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动。”那么,是否存在那么一线的间隙停在那个恰好非痛苦又不无聊的界限上呢?
战乱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往往包括苦难的产生,故事就是从康维等四人被塔坦从战乱中有计谋的绑架开始的。当马林森表示他想尽快回到文明世界中去时,那位迎接他们的张变反问道:“你肯定你已经远离文明世界了吗?”是的,表面上看似没有,他们有音乐,有藏书,有装饰豪华的浴室,有下午茶,这看似和外界没什么本质不同,似乎只是“大隐隐于市”的一种,而且这里有宗教,有金矿,所以布琳克罗和巴纳德最终被说服。
康维呢?他是校长曾用“光荣的”来称赞的人,是“哪怕短短结识过,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三言两语不能说透的人,“他更乐于做一些不太正式但有趣的工作,即便薪水不高,也不是常人眼中的好差事”,“他是那种能适应艰苦条件的人,很少会去想要什么舒适的生活来做弥补”,但在这个好似世界尽头的地方,在张告诉他当地人信仰的中庸之后他便开始质疑曾经的自己。他没有为这里的物质世界所折服,打动他的是这里的精神世界,是那种看似不极端的宗教信仰。我们知道,康维在战争中除了身体受过伤,心灵也倍受折磨,他需要精神上的寄托来支撑那战后的疲惫与无助。张以中庸之名,中庸之实深深戳中了康维,似乎这就是那个界限,那个无聊与痛苦之间的度,他需要这种度,需要这种美好。
张说“宝石是多面体的,许多宗教都可能含有自己适度的真理”,所以,在这所喇嘛寺内,同时存在基督教,佛教,还有当地藏民自己的信仰。他们信奉活着是苦难,但是以抗衡时间、维持生命来挑战这种苦难;他们也坚信此生所以待毙,却珍惜时间、发掘潜能来蔑视这种消极等待死亡的方式。在这种宗教穿插中,他们谋得中庸一说,持之以恒:适度节俭,适度老实,适度爱……但这偏执般的适度本身就是一种极度病态的信仰。
林语堂先生说过,“中庸之道,实即庸人之道,专家学者所失,庸人每得之。执理论者必趋一端,而离实际;庸人则不然,凭直觉以断事之是非,事例本是连续的,整个的,一经逻辑家之分析,乃成片断的,分甲乙丙丁等方面,而事例之是非已失其固有面目。为庸人纵观一切而下以评判,虽不中,已去实际不远。”但是这世界终结处的中庸是已经被扭曲的中庸,在离实际不远处便掉头改道,走向远处,或者说,它是处于极端状态下的中庸,它是拥有专家气质的庸人,它在极度的美好、近乎常人好几倍的生命中却要极度适度,这不仅不切实际,而且似乎更可笑。
就在这看似可笑中,康维慢慢被同化,他和马林森同时爱上了罗珍,但是罗珍却愿意跟着马林森一起离开这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马林森一如既往的自我用实际行动去爱罗,而康维却用脱离本身的积极主动而选择用袖手旁观来爱罗,他从那中庸中获得的宁静、领悟丰富并满足了他的精神世界,他陶醉其中并选择以此来爱罗,最终却失去所爱,失去本应与他一起在中庸中共度一生的爱。
他爱罗,但却止步不前,他觉得只要在心里留有一份记忆便好,这是爱的适度。既不会因罗与他在一起而满足,也不用担心失去后的痛苦,这不就是摆脱了人世间的苦难了么?不然,他小心翼翼的遵守中庸之道,纵观一切只下判断,他不像逻辑家那样剖析事物本质,不具备偏执的自我意识,这样听来,似乎与那修行千年万年的洞中仙人一般,抑或得道高人,无欲无求也无作为,所以后来为罗离开的他只能没有意识的流浪,寻找那梦一般的精神王国--香格里拉。
物质世界可以满足物质要求没有错,但是苦难却需要精神来支撑。有人将苦难转接到物质上并满足于此,但是有些人的苦难却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来支撑,当那份隐形的力量没有办法和现实里的躯体并存于物质世界时,这躯体只能像向日葵寻找太阳般追寻那力量。就像康维一般,在现实与精神世界中徘徊、挣扎,在两难处寻找那份适度,无奈只能游离其间,始终无法靠近那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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