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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爱恨,一念成魔

作者:王博雅 2012-09-14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不论是《呼啸山庄》中的希斯克利夫还是《基督山伯爵》中的基督山伯爵都爱的彻底,恨的也彻底,当爱恨与血泪交织,他们都选择了复仇,疯狂而不留余地的复仇。而其中交杂的是悲哀,荒凉,亦或是深入灵魂的心痛与求不得的爱。

玫瑰·浓烈的爱

希斯克利夫和基督山伯爵复仇的根源,是爱,爱的深,恨的也深,才会复仇。如玫瑰,鲜艳芬芳而浓烈,比涅槃的颜色还要艳烈,比烈火的温度还要炽热,而当颜色褪去,温度冷却,就只剩下无数的尖刺,刺入身体,伤害的是彼此。

似乎希斯克利夫的爱更孤独,更绝望。幼时在恩肖家,老主人十分疼爱希斯克利夫,让他和凯瑟琳一起平等的学习、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很快乐。老主人去世后,希斯克利夫生存的权利却被完全剥夺,他被仇视,被任意打骂,被随意侮辱。孤立,排斥,痛恨,寒冷。

唯一关心他的人是凯瑟琳,唯一爱他的人也是凯瑟琳,唯一愿意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的还是凯瑟琳,他只有她。于是,希斯克利夫怀着对凯瑟琳狂热的爱长大了,他要看着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在他面前是怎样忍气吞声的承受。但他对凯瑟琳的爱一直没有变,哪怕凯瑟琳背叛他嫁给林顿,他依旧不渝的爱着。凯瑟琳曾说自己最大的悲痛就是希斯克利夫的悲痛,她对林顿的爱像树林中的叶子,而对希斯克利夫的爱像地面上的岩石。是她自己贪慕虚荣和一时愚蠢,才葬送了爱情,青春和生命,毁了希斯克利夫,也毁了她自己,一念成错,求不得的煎熬莫过于此。

爱德蒙与美塞苔丝的爱,更像白玫瑰上的露珠,扑朔迷离,晶莹易碎。只因命运之轮一个小小的转动,二人就分道扬镳,而正因爱如此无暇,恨才浓烈,才会有无休止的野心与复仇。

相比于希斯克利夫的爱,伯爵和美塞苔丝的爱更无私一些,也更包容。复仇成功后,伯爵到故居寻美塞苔丝,希望再续前缘,抛开前尘旧事,开始新生活。是的,她爱伯爵,所以她不能原谅自己引导了这场几十年的悲剧,把最痛苦的最严厉的惩罚留给自己。或许在最后的最后美塞苔丝的心是微微动了的,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重,她能做的只是放手,让路,成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魔鬼·彻骨的恨

生而不忧,死而不怖,天下炽热,此心独凉。试问希斯克利夫的心为何凉?是幼年无情的打骂与欺辱?还是人人对他的排斥鄙弃?亦或是他为之生存的一切——凯瑟琳背叛了他?乍眼陌路,冷眼旁观,新人楚楚,白衣摇曳,当凯瑟琳嫁给林顿时,他最后一丝温暖才被冻结成了最坚硬的冰,无力至心死身僵,唯余一腔荒凉。

三年过去,曲折,磨难,萧条,沉浮,他终于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回到呼啸山庄,他恨,恨那些给他身心的痛苦的人,恨这个黑暗社会所谓的荣利,更恨他的凯瑟琳无情的推开他,走向林顿。恨扭曲了一切,他要复仇。

希斯克利夫爱凯瑟琳爱到了极点,同时,他恨凯瑟琳也恨入了骨髓,他的恨恰似黑色的曼珠沙华,比社会的黑暗更阴暗,比最冰凉的坚冰还寒冷。彼时绝望心碎的希斯克利夫已经死去,此时的他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带着处心积虑的复仇计划,带着血性残忍的罪恶快感回到了呼啸山庄,一念成魔,为自己,更为她。

希斯克利夫恨凯瑟琳,在她死前与她互相折磨,说着不由心尖利刺耳的话,把二人都伤害到透骨,再看着她死去。他恨凯瑟琳,在凯瑟琳死后十八年,他的神智被各种凯瑟琳的幻觉折磨,他怀疑她并没有离开,只是和他捉迷藏。直到他打开坟墓,亲眼看见冰冷的墓穴石板间那张令他又爱又恨的脸。

如果说希斯克利夫是魔鬼,那么凯瑟琳就是塑造希斯克利夫这个魔鬼的魔鬼。他始终不肯宽恕,她也致死不肯原谅,他们用对彼此的恨延续彼此的爱,用彼此的哀怨延续彼此的思念,在这不同寻常的爱恨中,一起选择了万劫不复。万劫不复,又何时来飞?

《基督山伯爵》传达的核心就是“我爱爱我的人,我恨恨我的人。”对于仇敌,一报还一报,一个也不放过。他的人性一直都在心中。但当他得知未婚妻嫁给仇人弗南,老父亲因伤心绝食死去,善待自己的船主濒临破产时,一念间,他疯狂了,他的世界颠覆了,从此,没有爱德蒙·邓蒂斯,只有阴沉暴戾的基督山伯爵黑白杀伐。

念起,念灭,咫尺,天涯,从基督山伯爵开始感受到铭心刻骨的仇恨的一瞬间起,他便化身为魔,带着危险的笑容,一步步走进那些要报复的人,慢慢让他们感受到到绝望的濒临。

荆棘蛛网·疯狂的复仇

有爱就有恨,有恨就有复仇。当恨像潮水一样将希斯克利夫和基督山伯爵推向了复仇的峰巅时,复仇仅仅只为复仇,是爱,亦是恨,更是心底的矛盾与空虚。

荒野的风,吹开尘和沙,希斯克利夫重新归来时,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心情,是否预料到了接踵而至孤绝的复仇?是否有过莫名的恐惧?他对凯瑟琳的复仇可谓是最残忍也最失败——他娶了林顿的妹妹伊丽莎白,看着凯瑟琳痛苦,自已也享受痛苦的胜利感,凯瑟琳至死还对希斯克利夫不辞而别耿耿于怀,对希斯克利夫为了复仇娶她人为妻怀恨在心,用残酷而伤透了心的冷言冷语刺激希斯克利夫;而希斯克利夫始终不肯宽恕当年的背叛,对她怀疑自己的深情伤心绝望,生生折磨,至死方休。

在凯瑟琳最后的日子,她和希斯克利夫是紧紧相拥无法分离的恋人,用彼此的泪水洗刷彼此的爱与恨,用刻薄绝情的花语刺伤彼此的心,用无法遏制的爱恨燃烧彼此的生命。

直到凯瑟琳死,希斯克利夫也诅咒她灵魂永无安宁,永远折磨他、纠缠他、追随他,直到生命终结……这究竟是诅咒还是无声的誓言?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他二人,阴阳两错从此隔天涯。他的复仇,只为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多年前,爱德蒙看着他珍爱的东西一件件分崩离析,多年后,昔日的青年成了强者却天真不复。他的仇恨有所起,无所终。庞大的复仇计划就像一张网,笼罩一切,猎物却犹然不知,而他已经在享受捕猎的快感。他站在幕后,冷冷地看着那些还不知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可笑之人做着可笑的事儿,最后连如何走到尽头也不知道,死的死,疯的疯。多么可笑,名利对他们已比生命重要,却不知走过了这段万人拥簇路,终逃不过墓碑下那孤独的长眠。

爱·最后的归宿

复仇的狂潮找到了它的归宿,无声的呐喊惊醒了灵魂深处的人性。复仇过后,仅余空虚,空虚过后,渐生忏悔,他心中的人性终究没有死去,他从复仇解脱出来,载着他的等待和希望,出海远洋,寻找生命的意义。

希斯克利夫死在一个大雨滂沱,狂风肆虐的晚上,就在那个他和凯瑟琳一起关禁闭的小屋里,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我忽然就想到了“殉情”这个词,似乎听起来太残忍,而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造访一座城,城里只有两个人。曲终人未散,二人终能长相守,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城里。

无论是希斯克利夫还是基督山伯爵,都因爱生恨,因恨无情复仇,他们有哪里是会痛的吗?或者说,他们的归宿在哪里呢?三千爱恨,全在一念间。一念起,一念灭,这一生纠集的念想终会影响命运的路途,只是或许一念成魔,又或许一念涅槃,在宿命的轮回中忍受爱别离求不得的痛苦与煎熬。当复仇的最后一步完成,心释然了,他们找回了本心,刻骨的爱让人痛苦,也是归宿。此刻,一念永存,只愿纸上地老天荒的过往,可纷乱千万个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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