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色,淡淡的月光,轻轻如耳语般的风声;一切都像谱好的小曲,不急不躁,平静悠扬。而我站在这儿,等待着后头那个摇晃的身影。
那是我的母亲,我们在散步。
散步本是母亲提出的,但我着实爱上了它。四围的环境真的很美好,月光轻柔洒满地面,万家灯火按时熄灭。窄窄的道路只剩下浅浅的月光和月光下短短的影子。我总能听见晚风的絮语,那是它安抚着黑暗中的树儿、草儿入眠。
空气清新,脚步声也清越起来,饶有节奏,像唱着童年的歌。
于是我回忆起小时候,我最爱做的事无非是赛跑,一次又一次同母亲玩着“比比谁更快”的游戏。我总是赢。我那时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慢慢悠悠地走,总是笑着看我撒欢,直到我累得奔不动了,停在塬地等她,才赶上来,笑着夸我。直到大些我才明白,母亲是让着我。
回忆流水般倾泻,我笑了,笑那时的天真与美好。于是,我有心同母亲开个玩笑了。
我突然地奔出去,又转身一跳:“来呀,追我呀!”我倒着跑,甩着手挑衅母亲。母亲的兴致也被撩起,她稍显迟缓,慢慢地迈出第一步,发出一个无力的响。但她不再迟疑,终于跑起来。我于是兴奋到极点,霎时我的脚步声就变为紧密的鼓点,奏动我心头的喜悦。望见月光下我高高大大的影子,我心底有几分自豪。但我隐约听到另一种脚步。它断断续续,像缺了弦的提琴发不出乐音,又似沙漠中的小溪无力地苦苦挣扎。我赶紧回头看母亲,她却是有些蹒跚地向前,一颠一跛的感觉。皎洁的月光洒下来,她的影子上下晃动,时短时长,像被风吹动的烛影,随时会熄灭。这时候,我再看这美丽的夜空,竟有几分苍凉。
我心酸,母亲老去了,她跑不动了。这些年生活的重担压在她柔弱的肩膀上,她像陀螺一样不停旋转,终于支撑不住,要被时间凝滞了。
我想,母亲再也不能追上我了,所以我要停下来,为的是像小时候那样,等母亲把我赶上。我立住了,在晚风中满怀期盼,等待着。母亲的身影近了,脚步也清晰起来,她到了我身旁,问我:“怎么不跑?”我笑了笑:“跑不动,等你赶上来。”
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在前面努力地跑,母亲在背后拼命地赶,但母亲老了,走不动了,这时候的等待,成了最好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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