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老街是有生命的。
清明前后,半夜的雨水将老街润成了暗褐色。起早拥拥挤挤,又是一街人。卖菜的阿婆篮中放着一把把带着晨露的拣好了的菜,阿公泥泞的雨靴边是绑着脚爪咕咕叫唤的鸡。又有人来买鹅了,脏兮兮的鹅毛满天飞,那干哑的哀嚎穿得耳膜生疼。店铺里排水管哗哗地流水,接在底下的泡沫箱颤巍巍的,怕是要溢了。阿婆拣出的烂叶子腻乎乎地堆着,下水道边还堵着裁缝铺里倒出来的破布线头。人多了,拥着挤着,按喇叭的,扯着嗓子喊“得罪了”的,老街湿漉漉的,乱哄哄的。一年之计在于春,谁说不是呢?
仲夏时节,从下午起老街就不忙了,叁两行人也都是打着赤膊,喘着粗气。可晚风来时,老街便又活了起来,人们纷纷拿着板凳,摇着扇子到屋外纳凉。皮鞋店的王爷戴着老花镜坐在街边,腿面上垫了块布,对着鞋模子又是一阵敲敲打打。水果店的老板娘抱着孩子,又摇又唱,满眼的柔情。
爷爷在门口支起了桌子,饭菜飘香,老街上便又多了几分烟火气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路过总是笑笑,赞声“菜不丑”,奶奶便邀他们来尝尝。虽是客套话,却如夏风般热情。
老街深秋也不显萧索。街西通往菜场的屠宰区,一路上满是鸡毛和地上洗刷不尽的暗色血块,更别提那锁在鼻尖散不去的腥臭。卖蚌肉的只有在秋末才来,远远地便听到了咔咔声,剖开的蚌壳堆成了小山,大剌剌地张着嘴。蚌壳在阳光下散出银白的混着污迹的光,很腥。
老街最顶头传来了一曲《兰花草》,耳聪目慧的便高唿,“来了!”孩子们匆忙赶去,我也直冲冲地跑到柜台边央着奶奶给点零钱。再跑出去时卖面食的车已停在了街面上,一个沉默的青年掀起铁皮箱上的被子,热气便涌了上来。他俯身问孩子们要什么。
咸的花卷,无味的馒头,孩子们自是看不上的。往往是花五元买一袋豆沙馒头或者是叁个糖叁角。那个高瘦的青年往往会拣最底层最热乎的递给我们。装着热腾腾糖叁角的塑料袋子遇冷一下子结了水霜,热乎乎的糖叁角掰开便流出了蜜一般的糖汁,一下子流进了心里。再加上一袋子豆沙馒头,几个孩子一会儿就分完了。
那个青年开着车走了,车上音乐放的是《乡恋》。街角乐声慢慢逝去,这时才勐然察觉,年要到了。
现在老街已被慢慢遗忘了,但美好的回忆没有遗忘。
老街,因为有你,回忆才愈发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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