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说模仿鲁迅先生的口吻去写,叫我第一眼就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个人很喜欢这种冷峻演绎生活的文风。
“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谁也不去注意那条临时挂起来的大红布标语。这标语大约挂了不少次,字纸都折得有些坏。喇叭里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更慌。我的几个朋友,都已被我送走插队,现在轮到我了,竟没有人来送。父母生前颇有些污点,运动一开始即被打翻死去。家具上都有机关的铝牌编号,于是统统收走,倒也名正言顺。我虽孤身一人,却算不得独子,不在留城政策之内。我野狼似的转悠一年多,终于还是决定要走。此去的地方按月有二十几元工资,我便很向往,争了要去,居然就批准了。因为所去之地与别国相邻,斗争之中除了阶级,尚有国际,出身孬一些,组织上不太放心。我争得这个信任和权利,欢喜是不用说的,更重要的是,每月二十几元,一个人如何用得完?只是没人来送,就有些不耐烦,于是先钻进车厢,想找个地方坐下,任凭站台上千万人话别……”
不过这神似鲁迅先生的文笔也不是《棋王》叫我惊讶的地方,我喜欢《棋王》是因为作者竟然可以透过一副棋盘,演绎出人性最根本的东西:精神上胜利的至高的欲望,生存下去的基本欲望。这些欲望很简单、很平常,是最基本的,在那样晦涩的青春里,毫不张扬,却震撼着我的心。
作者和王一生(棋王)在知青下乡途中火车里的对话很有意思。王一生是个地道的棋迷,对其他事物不甚感兴趣,但对吃却有些爱好,于是作者给他讲自己饿独自的故事,和书里关于吃的故事,王一生认为故事里的吃并不认同,认为吃是为了添饱肚子,“何以解忧,惟有下棋”。
这是棋王对吃的态度,一个他除下棋外比较赶兴趣的话题的态度,可见物欲在其生命中的地位之轻。
后来棋王对作者讲述了自己学棋的一段经历,则把《棋王》里所要表达的棋盘即人生表露无疑:
“我(棋王)问他天下大势。老头儿说,棋就是这么几个子儿,棋盘就是这么大,无非是道同势不同,可这子儿你全能看在眼底。天下的事,不知道的太多。这每天的大字报,张张都新鲜,虽看出点道儿,可不能究底。子儿不全摆上,这棋就没法儿下。”
知青们在乡下贫苦的岁月里,棋王遇到了一个下棋很好的南方人倪斌,所不同的是,倪斌是世家,家道丰厚,颇有资产,而棋王母亲早亡,家境贫困。两人因棋相好。
同样是下棋的人,对棋的态度却不一样,倪斌是“玩”,棋王却当成了精神上至高无尚的荣辱问题。
后来,知青们到地区参加运动会,其中有象棋比赛,棋王去晚了,没报上名,倪斌把自己一副家传的乌木象棋送给了某位领导,于是倪斌据说可以留在地区,棋王也有望参赛。
但棋王拒绝了,他觉得那是出卖自己,出卖象棋,他的方法很简单,不参赛,但是要挑战获奖的前三名。结果,那一天,十个获奖的选手和棋王进行了一场一对十比赛。
这比赛已经超脱出了小小的棋盘,更是一种意志与精神的较量,车轮大战下来,棋王胜了9盘,最后,冠军的老头出来求和,棋王用最后的力气答应了……
一张棋盘,承载了一个人的梦……
棋王,也有家传的一副象棋,那是他的母亲去世前,用拾来的牙刷把一点点磨制出来的,白色圆润,近乎透明的棋子,放在棋王的包里,也许,那一刻就象棋王哭着说出来的那样:“妈,儿今天,妈……”
那棋子也许没有倪斌的那副家传的乌木棋子名贵,但却是一位母亲用心为之雕刻的啊……
“夜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王一生已经睡死。我却还似乎耳边人声嚷动,眼前火把通明,山民们铁了脸,肩着柴禾林中走,咿咿呀呀地唱。我笑起来,想:不做俗人,哪儿会知道这般乐趣?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倦意渐渐上来,就拥了幕布,沉沉睡去。”
棋王到这里嘎然而止,没有结束的味道,只有一种自我的到,自我满足,自我精神无尚荣耀的满足。
其实,不单单是一副棋盘里的人生啊!文字中的,音乐里的,笑骂间的,那一处,你痴迷了,不就是“王”么?那怕只是自己的“王”。
我们的生命断然不会再经历那动乱的年代,人性也断然不会再受到那样的压抑,但对自己梦想的执着与珍惜,却是这《棋王》最应该告诉我们的。
如果我的青春如《棋王》里那样,我会怎样?
岁月可以灰暗,青春可以贫乏,甚至我们的生命可以干枯,但惟有精神上那一点小小的追求,却是身而为人最大的财富和骄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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