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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凝炼的语言艺术——读顾城诗歌有感

作者:葛祥前 2018-10-18

诗是凝炼的语言艺术,须以最经济的文字去表达最深刻的思想、最浓郁的感情、最丰富的内容,这是我读顾城诗歌时的感受,并深信不疑。

顾城(1956年9月24日—1993年10月8日),中国朦胧诗派代表人物之一。***前即开始诗歌创作。他的诗歌具有浓重的童话色彩,被誉为“童话诗人”。主要著作有:《黑眼睛》、《顾城诗集》、《舒婷顾城诗选》、《顾城散文选集》、长篇小说《英儿》等。

顾城的大部分诗歌作品很短,但是却在中国当代诗歌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以其高度的概括性、丰富的意蕴和辩证思维的哲理之光而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和强烈的艺术力量。

如《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短短的两句诗18个字,却冠以一个庞大的题目,浓缩了整整一代人的痛苦经历和他们对光明的热切期盼,汇集了思维与表现、形式和内容、标题与诗体之间在大小、深浅、形象抽象等方面的一系列矛盾,在对立统一中,充分显示了象征的魅力,闪射着强烈的时代色彩校***十年,在一代人心中,尤其是在年轻一代人的心中,投下了沉重的阴影,留下了累累创伤。“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黑夜”是扼杀光明的结果,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特定年代即动乱年代的象征。“黑色的眼睛”既是实指,又是虚指:说实指,是因为我们“龙的传人”生下来就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说虚指,是因为这里的“黑色的眼睛”是经过变形的意象,渗透出阴暗、低沉、哀伤的感情色彩校“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黑夜——光明”,不和谐的意象组合造成触目惊心的艺术效果,折射出历史转折关头特有的社会景象和一代人的心理结构:尽管黑夜使青年们成为沉沦和迷惘的一代,但他们更是奋起和觉醒的一代!这是整整“一代人”的雕像,闪动着朴素的辩证思维的光彩校

如《远和近》:“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发现/你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这首诗虽只有短短的六句,却容纳了极其丰富的内涵。诗中的“你”、“我”、“云”三个意象都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你”、“我”都生活在客观现实中,“云”则象征着美丽的自然。“你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这里的“近”是物理距离概念,“远”是情感作用下产生的心理距离,所谓“天涯若比邻”、“咫尺天涯”是也。正是由于人与自然的亲近,更进一步衬托出人与人的隔膜。诗中通过物理距离与心理距离的变换,曲折地反映了***十年对整整一代人的精神的扭曲,以及人们对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和谐融洽的人际关系的向往和呼唤。另外,此诗还可以当做情诗来读:恋爱中的男女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各自的脾性不投合,甚至两人在追求的目的性上也产生了分歧,遂造成这种心灵的隔膜和对爱的得失的痛苦。

如《感觉》:“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楼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在一片死灰之中/走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诗歌语言朴实无华,全诗分为两节,首节灰色的天、路、楼、雨是铺垫,在色彩上欲扬先抑;末节别见洞天,豁然开朗,在一片灰色的世界里,走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诗人从调色盘里撷取灰、红、绿三种颜色,在一片灰蒙蒙的天地间,“鲜红”的孩子和“淡绿”的孩子给世界带来了希望。此诗象一幅印象派画,简单、鲜明、强烈,以经济的文字就将作者独特的感觉铭刻在其中:对单调色彩的厌恶,对鲜活色彩的欢悦。

如《弧线》:“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少年去捡拾/一枚分币//葡萄藤因幻想/而延伸的触丝//海浪因退缩/而耸起的背脊”。这种市略了连接成分的意象诗并非顾城独创,我国古典诗词中早有“枯藤老树昏鸦”、“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等意象叠加佳句,西方意象派诗也有“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花瓣”(庞德《在地铁车站上》)等名诗,但用新诗的形式,通过具象画面表现事物抽象的线条美,顾城是一个创造。诗人把疾风中转向的鸟、捡拾分币的少年、葡萄藤的触丝和海浪耸起的背脊四个剪接画面用一个共同的‘弧线’相连,给人一种暗示,一种理性思考——四个意象所显示的表层含义:自然界与人类社会采取弧线形式运动,这是万物运动的规律;诗的深层结构的朦胧性却带来多种暗示:畸形社会中人的价值的贬值,社会不良风气对天真心灵的污染,自然界弧线的和谐美与人为弧线不和谐的对比,对社会走过一段弯路的暗喻等等,读者可以见仁见智。但这首短诗的意义不在它的社会内容上,而在于它把抽象的形式美作为诗歌表现的内容,使新诗的表现对象更加扩大,使新诗的审美内容更为丰富。从这方面说,这首短诗具有不容忽视的美学价值。

这些诗有力地证明了诗是精粹的语言艺术。它的思想内容的高度凝炼和艺术表现上的高度提纯,使它具有小说、散文等文体所不具有的力度和容量。作为一种表达内在体验的艺术形式,情感的连续性对于形成诗风的统一性具有重要作用,篇幅过长,有时会制约情感连续性的实现。

(二)

然而,当今中国新诗,与其说是百花齐放,毋宁说是泥沙俱下。某些“诗人”把毫无诗意的普通大白话分行来写,如这首《有赠》:“如你所说,梦是永无止境的/那么,生活也一样。它是葡萄/艺术则是葡萄酒。那么/艺术也是永无止境的,甚至因酿造/而更加地多义和丰富。可是你才不管这些呢/你时不时地,单纯而执拗地宣布着/新的诗歌道路。你骑着木马/掠过了月亮的尖叫/冲向你所认为的永恒和无限,你勇敢得/让我羡慕,真的。这些日/雨水围困了我,诗歌越写越淡。我怀疑/‘那身体里的碎浪’/我是否打开。”确切地说,这首诗歌只有“你骑着木马/掠过了月亮的尖叫/冲向你所认为的永恒和无限”一句还可以算是诗歌,可是也有些难以理解。而且,这首诗歌的无节制而散乱的语言,让诗歌的意蕴显得破碎不堪,简直就是中学生写出来的“四不象”;更有甚者,本来用几句话就可以阐明的主旨或内容,却硬要被某些“诗人”纺成线、抽成丝、织成一件巨大的袍子,让读者看了半天才发现袍子下面空空如也,从而让读者大倒胃口,以后看到此类诗歌就有速逃的感觉。近年流行的“长诗”、“史诗”多数是这样的“袍子”,而且相互攀比,“长江后浪胜前浪”。好象诗人不写“长诗”、“史诗”,不从篇幅长度上把别人比下去,他(她)就没有诗歌才气、愧称诗人似的。

当诗歌在我们的笔下已不再是诗歌,而变成了散文、小说或者其它载体的时候,我们这些诗歌创作者,就不是在繁荣诗歌,而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唐·卢延让《苦吟》)。诗人们,让我们把诗写得更短些、更精炼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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