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枯萎了,它终于在这个新的春天枯萎了。在那一只古旧的摇椅上,落下了最后一片已无半点生机的叶片。它静静地躺着,躺着。偶尔飞来一只黑色的鸟儿,低吟着掠过,那古老的藤椅缓缓地摇动,也发出低沉的“吱呀,吱呀”的声音,显示它的存在。
不久,哀婉的乐曲若隐若现地飘过,那声音仿佛是一阵凉飕飕的风,光秃秃的崎岖的古藤枝微微摇曳,古藤叶从藤椅上滑落下来。
章老太死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多少人奇怪、震惊,她的葬礼只稀稀疏疏来了几个人。我,她的邻居却忘不了她曾经的那种眼神灰暗中闪过一丝亮光,然后黯淡下去;对了,还有她院中的那株古藤,它曾经那么浓密,青青翠翠,在温暖的风中漾起了道道涟漪。
邻居们都说章老太是个怪人,甚至有些疯,楼上的人们看见她坐在那摇椅上,对着古藤看了一遍又一遍,而那双眼睛却是空洞的,灰暗的,甚至是令人恐惧的。
我曾拜访过所有的邻居——除了那章老太,我不敢踏进她那阴森黑暗的屋子,我和所有人一样——认为她是个“巫婆”。
当我的到我心爱的自行车后,就迫不及待地用它上学,回家。那一次,我快到楼梯口时按了按车铃,声音异常轻脆动听。没等我上到二楼,章老太那沉重的门竟然打开了,门发出吃力的声音,随后那老人也吃力地探出身子,嘴里喃喃着:“哎,不是她,不是她……”她那双眼睛任何人见到都会不寒而栗的,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辉之后,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沉静与空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恐惧、厌恶使我把头埋得更低,我更加快地跑上了楼。那一瞬,我瞥到了那个神秘恐怖的屋子:黑暗的,阴森的,古怪的……
我依然改不了按车铃的习惯,随着“叮铃铃”美妙的铃声,老人一次又一次迈着蹒跚的步子不厌其烦打开门,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眼里仅剩的一点光辉又沉淀下来。不知怎么,我竟然对那老太有了些许同情。
又是一个平凡的日子,我按着车铃回来了,老人艰难地开了门,仍是探出身子,仍是那双眼睛。先前的恐惧已渐渐散去,这种回应已成了我俩之间的默契。我渐渐乐意接近她了,我甚至把她当作我的亲人。老太颤巍巍地迎我进门,也许她也对我不陌生了。虽然我不反对,但我的心仍是紧张地“咚咚”直跳。老太用沙哑的声音说着一些事情,我并没有听清,但我知道了,屋后那些青翠惹眼的古藤是她为自己的孙女儿种的,因为她的孙女儿特别喜欢绿色。为此章老太还特意为她买了一辆绿色的自行车,每次来到老人家门口都会按响车铃,就像我的这个习惯一样,但每次开门,见到的终究只是我。老太越说越激动,岁月碾过的皱纹如深深的印迹,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那道道印迹无声地滑落。一阵冰凉沁入我的心头。
几个月后,老人以她特有的姿式,静静地*在藤椅上,面对着那株古藤,她一手栽培的古藤,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表情是如此宁静、安详。
古藤枯萎了……我却把它和老人永久地留在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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