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蝉鸣聒噪的夜晚，氤氲的桂花香弥漫着整个小院，搬张竹椅，依偎在她身旁，开启那段今生最为惬意的童年时光。

4岁，穿衣服总要把上衣塞到裤子里去的孩子，小手扯着母亲的衣襟，静静地听她说：“天上的每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个孩子的梦，当流星划落，那个孩子的梦便要实现了。”“妈妈，是真的吗？”母亲抚摸着我的头，看着天真无邪的我，答道：“真的。”眼里分明写满了浓浓的爱。

“可是，可是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外婆跟她说的是，一颗星星落下，便有一个人要去往天堂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紧张起来，妈妈，你会不会死？手太小，无法将母亲宽大的手掌覆盖，只能紧紧地握住她的大拇指，：“妈妈，你不能死，小雅要永远守候在你的身旁。”

那晚，仰望苍穹，见一束光芒穿行在夜空中，匆忙闭上双眼，许下愿，眼泪却早已打湿了脸颊。母亲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把我从竹椅上抱起，轻拍着身子，哼着小曲，我悄然入睡。

四岁，单纯却又敏感的年纪，开始对生死，情爱，异性，离别这些成人的话题有了懵懂的好奇和自我体验，尽管还不太能完全理解死的概念，却隐约知道，死亡意味着再也见不到了。单纯的以为，静守在她身边，就不会离开我了。只选择和母亲两个人在的时候，才敢这么对她说。因为，我害怕失去自己的妈妈，自己的这种担心会被成人的世界看成笑话，而妈妈是不会笑话我的。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流走的总在不经意间。不经意间，这些画面只能在梦里找寻到些许蛛丝马迹了；不经意间，曾经那个许愿的小孩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青春，写满了年少张扬的脸，而代价是在母亲的额头上留下了许多深浅不一的痕迹。“青春是道明媚的伤痕”这是我喜欢的句子。想起当年的豪言壮语，再看日益老去的母亲，竟无能为力。虽深知，自然的规律不可违背，个体的衰老是不可逆转的，可我，只是想静守那段属于她的时光。母亲此时就是我心中的模样，正顺着思海里那条清晰的纹路，飞到院里桂花的疏叶上，从叶的一端滑向另一角。。。。。。

那是一片根植于岁月的记忆，与她有关的妇女节，母亲节这两个节日，都是在学校中度过的。每次对远在百里之外的母亲只能通过电话送上一句祝福，电话那头永远是嘘寒问暖的话语，这头，孩子却早已泪流满面，满心愧疚。

今年学校刚好在妇女节前一天放假，一路奔波到家，已是日垂西山，母亲在后院洗衣服，闻声匆忙赶来。有时觉得30天的短暂别离就可以催人老。

我故作轻松，：“妈，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不少嘛！”善意的谎言却字字真心，泛起了她脸上的红晕，一如当年照片里那个年轻少女的笑靥，她嗔怪的说了一句：“就你整天油嘴滑舌的。”目光所及处，却满是喜悦。桂花的香气勾勒着母亲嘴角的弧线，芬芳里，就想着眼静守着她。。。。。。

轻靠在母亲的的肩膀上玩手机，她一边看电视一边唠叨，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妈，靠在你怀里很有小时候的那种感觉。”“那你就多靠一会吧，一个月难得回一次家。”一问一答，尽管单调，却暖到了心坎儿里。

玩了一会手机，眼睛觉得有点酸，坐直了身子，从母亲手里接过遥控器，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更换频道，中央音乐台正在播阎维文的《母亲》，姐姐与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妈，我们给你唱首歌。”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啊，这个人就是娘，啊，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全部，给我一个家。。。。。。”

不知何时，泪水已将视线覆盖，母亲的脸庞在灯光下逐渐模糊，愁绪万千直涌心头，年少意气的时候一直认为有许多东西比感情更重要，后来才发现能记住的偏偏只是一些小幸福，或许，在哪并不重要，有她在的地方，才叫家。

揩去母亲眼角的泪水，两眼相对，四目直视，默不作声却并不尴尬。不知是枯燥的电视节目不迎合她的口味，还是真的累了，许久，母亲对我说，小雅，我的肩膀好酸，换你让我靠一下好不好？恍惚间，有种触电的感觉，角色已然颠倒过来了，她成了一个向大人撒娇的孩子，一如当年那个许愿的小孩，愣了一会，我答道，好。

就这样，母亲从容的靠在我身旁，不一会儿，闭上眼，沉沉的睡去，均匀柔和的呼吸声传来，令我那流浪的心顿时有了家的归宿。

“一下，两下，三下……”我望着墙上的西洋古钟发呆，凌晨的讯号来临，打开手机，日期跳转为3月8号，这一天来得不紧不慢，刚欲叫醒母亲，却被姐姐抓住了手。“妈好久没这样美美地睡过一觉了，最近头痛老是失眠，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她多靠会吧。”恳求的话语犹如利剑一般刺进我的胸膛，心，隐隐在作痛，本想打盆热水给她泡一下脚，尽一下孝心。此刻却哽咽了，我又有什么事呢？

转眼间，她真的已经老了，可在我面前，在心爱的小雅面前，她不敢老去，一如既往的用最好的一面去抵挡那来自生活的考验，唯独，逃离不了岁月的手掌心。看着母亲已有银丝的秀发，想起了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一句话：与你年轻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扪心自问:真的长大了吗？无法回答，记忆已将我围困，时光裹挟着回到从前，紧攥着母亲的手，将爱捧在手心里，一如当年那个将心安然托付在母亲怀里的小孩。

我的母亲的爱也许不如梵高画布上的阿尔，但其中却含尽了明镜般纯粹的蓝天，油彩般绚烂的画海，我只希望，这一刻越长越慢越好，不要到头，如是天涯荡尽，就这样静守在她的身旁，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