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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鸟

作者:孙铭阳 2017-04-05

野鸟

父在省城捕获了一只鸟。它现在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项背的羽毛,黛蓝、金黄、绾驼色块,界限清晰。

就我来说,我对于这只野鸟儿的到来十分不安。或者我承认我极为紧张,因为我们家向来是养不活什么生物的。甭管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无一幸免。是连耗子、小强都不敢久留的杀绝之地、死亡之谷。客也不至,唯有的生命体就是神奇的我们一家人。以我吊兰的枯死宣布失败的我的反抗之后,家父才逮回一只羽翼未丰的雏儿,得到我们全家的善待:吃要打米糊、喝要送到嘴边,甚至每天放风。可就算这样,那不幸的小雏依然连一周都没熬过。我惆怅于新来乍到这只鸟会步其后尘。

父只说他在省城,见前方草丛里蹲着一只野鸟,他向前走,它也向前逃开,连跑带跳——原来不会飞。又说这只比原先那只大,应该好养活。可不会飞,何谈大、何谈好养活?父对“家中罕活物”这一茬只字不提。

但这只小金翅,就是命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它在笼子里甩着头啄米,仰脖儿喝水、洗洗脚丫子,倒是越来越活泼。从笼子左边跳到横架上、又飞到右边,黛蓝、金黄、绾驼,翻飞不清。——就是不曾听见它叫。父说,放鸟叫的录音。我说不。问我为什么。我说就是不。我心里想,为什么要拿自由之声来折磨它。

因为抱着不安的态度,所以一直以来笼中的金翅对我来说就不是一道风景。只是一个心结。我主张放了它。父亲却一直借口说等养壮了会飞再放。我跟他争,说鸟本来会飞,只是困在连双翅都展不开的鸡仔牢笼。然而父只说等刘叔带他小儿子来看过之后再说放。——小孩子是动物的天敌!我头皮一阵发麻。刘叔虽擅训鹦鹉,但他的小儿子一定还是动物的天敌。笼中的金翅却不知好歹,下一周里它在狭小的空间中改变了本性,学着蜂鸟一样地悬停,从笼子左侧又到右侧。父自诩是他的功劳。没给那可怜的小家伙添食换水,它居然也知道叫一两声。

野鸟在笼子里乱扑楞,笼子一颤一颤地发出金属的蜂鸣。野鸟恐惧失策,浑身战栗,哀鸣连连。它的天空第一次被一大坨的黑云覆压,它的世界头一回这样地震颤。小动物的克星来看它了。他靠得如此之近,湿热的鼻息喷在它背上;他的口中总是稚嫩的溢美之词,唾沫星子击在它的颊上。青灰、米黄,一团暗淡的烟云囚于囹圄,乱绕。

而这团烟云却要随刘叔——主要是他的儿子——走了。临走前他们不断向父亲道谢。问题是,没人问我意见。我阴着脸,不记得有什么待客之仪。父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要将它放归的,但却是将它拱手送进老虎之口。是,刘叔是养鹦鹉的老手。可鹦鹉,那算什么?训鸟!训鸟算什么?伥鬼!——但野鸟终究不能违抗掌权的司命。被拴进塑料口袋,挣扎只能加快氧气的消耗。我以为它一定恨透了每一个人类,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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