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立在那条小路边已经很久远了。当那条泥泞小路时,它就立在那里了;当蝉呱呱落地之前,它就立在那里了;当这一带只有低矮的红瓦房时,它就立在那里。
一个白衣少女呆呆地站在门口,肤光胜雪,比最皓白的羊脂玉还要白无瑕疵,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她就是蝉,与大山有着不解之缘的山间女孩。
风呼呼地吹着,落叶纷纷零落,片片付给了风。她两手扒着树干,两腿蜷缩,登上了树干,坐在树那坚定而又稳固的树枝上,她微微的抬着头,肆意地吸着树散发出特有的气息和清新的空气。她可喜欢这棵大榕树了,黝黑潮湿的皮层上,有隆起的筋和纵裂的纹,仿佛老人沧桑老人手上岁月的痕迹,几丈以外的泥土下,还看出有树根的伏脉,更重要的是这是村里最高大的榕树,只要站在最高的树枝上就可以看到山的另一边-一望无际而又深沉的大海,她无数次依偎在榕树的怀里幻想着自己的未来,她想让榕树来见证,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出这座大山,看到山的另一边。
但是,梦想的道路总是漫长的,榕树的陪伴也是短暂的。随着轰隆隆的搅拌机,沥青路代替了泥泞小路,小平房也被一栋栋高楼代替着,只有老榕树依旧屹立,像一位严肃而又庄重的长者默默的看着村子的变化。看着这一切的变化,蝉担心和树分离的那天就要到来了。
那天天空阴郁着,老榕树依旧屹立,一个村民走到树荫下的告示牌,面无表情在上面贴上一张公告,蝉看完后愣愣地站在那里,那几个字如同一根铁棒敲打着她的心头,空中弥漫着苦涩忧伤的气息------一星期后老榕树的生命将会画上一个休止符。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老榕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低吟声,仿佛在等待着人类的审判,蝉坐在树的臂膀上,抚着纵裂的树皮,喃喃地向树倾述着心中无数的话语。
夜越来越深,雨越下越大,雨点斜打在街面的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似乎也在控诉这一切的无情和不公。几个戴着头盔带着工作灯、电锯、利斧和十字镐,强光投射在树上,蝉冲着他们大叫着,飞舞着双臂,仿佛这样就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几个工人冷冷的相互交换下眼神,不知从哪里抬出一架梯子,登上榕树,一把抓住蝉的手臂,准备粗鲁地把她扯下来,蝉又哭又叫的请求着,紧紧的抱着树干,但最终抵不过那蛮牛般的拉力……在一片刺耳又焦躁的电锯声中,树低吟的一声后便俯下那深重的身躯,树枝也随之颤抖着。
雨越下越大,似乎永不停息,榕树在凄厉的风雨中沙沙作响,残叶纷飞,蝉低着头抱着树干,雨打着她脸,眼前一片模糊。随着沙沙的响声,蝉仿佛听到树的声音:“孩子不要伤心,看着家乡的变化,我们应该感到欣慰。我没有倒下,我一直站在这里,我在看着你考出这大山,到海的身边去,孩子你很坚强你行的”。
蝉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缓缓地起身,走向残剩的树桩前,全身轻微地颤抖,抚摸着树桩,一声声压抑着痛苦的唏嘘,仿佛从她灵魂深处抽出来,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月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树我一定会到海的那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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