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么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有一个传说,说的是有那么一只鸟儿,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棘刺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问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着,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反正那个传说是这么讲的。” 留给我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每每回味起,总会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我是拉尔夫。深爱梅吉的拉尔夫。从一开始就爱,爱到生命的完结时刻。我恨自己是一名教士,在我去天堂的那一刻,在梅吉的臂弯中,我是多么虔诚地希望一切能够从头再来,我宁愿放弃现有的一切权势与名望。不为别的,只为与梅吉长相厮守。 我想起了我们最快乐的那段时光,在德罗海达,梅吉只是个孩子。在那年基兰博娱乐会和野餐赛马会上,我和梅吉来到了一个宽阔的水坑前,我转向一直紧紧地和我拉着手的孩子,弯下腰对她说:“我没有穿披风来,亲爱的梅吉,因此我不能当你的沃尔特・雷利爵士……”。我说:“我不能让我最喜爱的姑娘弄上满鞋泥浆,对吗?” 我抱起梅吉,毫不费力地把她夹在后腰上,趟过了水坑。 梅吉长大后我跟她的对话再也没有这种别样的感觉。尽管我一如既往地爱着她,甚至更深。我很怀念那段时光。梅吉就像是个极需要我保护的柔弱的小生命,让我怜惜不已。 从我成为教士的那天起,我就不断地为别人做弥撒,一直到最后一次为我亲爱的儿子。直到我死之前才明白,原来最需要忏悔的人是我自己。我不忠不义。不忠于教会,不义于梅吉。拉尔夫啊,知道什么叫报应了吗? 我不想离开梅吉,可我必须去天堂了,或许我更应该去地狱。梅吉,宽恕我吧。我是梅吉。深爱拉尔夫的梅吉。我第一次看见拉尔夫向我走来的时候,“他那件长法衣使他显得像个古时候的人物,仿佛他不是像常人那样用脚走路,而是像梦幻中的人,飘然而来。扬起的尘土在他的周围翻滚着,在落日的最后余晖中显得红艳艳的。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哔叽长袍拖在尘土之中,迈步越过了我的兄弟,蹲下身来,用双手搂住我,那双手坚定、柔和,充满了友爱。‘啊!你是准啊?’他微笑着,问我。”我觉得自己的胸口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喜爱吧。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还无法体会什么是真正的“爱”,爱一个像拉尔夫这样的花样男子。 戴恩死后我告诉拉尔夫戴恩是他儿子,他哭的时候我竟会如此恶毒:“是的,哭吧!哭吧,现在你知道了吧!这正是他的双亲中一个能够为他抛洒的泪水。哭吧,拉尔夫!我得到了你的儿子26年,而你却不知道,甚至看不出来……现在你明白了吧?在我把他送到你这儿来的时候,我在我的信中说过,‘我所偷来的,我还回去。’记得吗?只有咱们俩才偷了,拉尔夫。我们把你向上帝发过誓的东西偷来了,我们两人都得付出代价。” 哦,拉尔夫,原谅我的尖刻,这不是我本意。请原谅我。 然而,真正地鉴赏,光是沉浸于小说是远远不够的。合上小说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想,想小说对现实社会所产生的一股冲击波。 我是我。旁观梅吉和拉尔夫的我。从一开始目睹他们不可思议地坠入爱河,到后来为他们的欢乐而笑,为他们的悲痛而哭,我的心里越发强烈地泛起一阵阵酸楚。 拉尔夫是可悲的。在教会和梅吉之间选择了前者之后,拉尔夫得到了他所梦寐以求的一切。金钱、权力、地位。对这样的人,我们应该是嗤之以鼻的。然而他快乐吗?不,他很痛苦。他的内心时刻向着梅吉。所以我没有憎恶他。激起我愤恨的,只有那泯灭人性的教会。这是一个比监狱还可怖的牢笼,它用自己金光闪闪的外衣引诱着无数人。这是那个年代、那个社会束缚人们的杀手锏。拉尔夫的悲剧就在于,他分明不是贪恋权贵之辈,却偏偏陷入了教会这个陷阱。在拉尔夫临死前,“他想说一些非常快乐的话,使她能得到永远的慰藉,但是他明白,这也是不必要的”。可见他对梅吉是多么的留恋。可惜他要走了,如此悲凉。 梅吉是可怜的。爱了拉尔夫一辈子,却始终得不到他。曾天真地以为占有了他的儿子,可最终还是失去了。不是她的终究不属于她。每每品味全文的倒数第二段:“德罗海达的时代要终止了。是的,不仅仅是时代。让未知的后人去重新开始这种循环吧。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谁都不怨恨。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总对梅吉的坚强唏嘘不已,仿佛自己就是她,咬着牙,拼命忍住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后悔。这样的女性,我们所能给予的,已不仅仅是同情。《荆棘鸟》一书中作者塑造的女性都是令人喝彩的,她们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深痛巨创,却依旧能很好地活着。可见女性身上所蕴藏着的巨大能量,给“大男子主义”以强烈的抨击。“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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