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见到水牛是件平常的事。而现在，在开发区却不多见了。 五六岁的时候特别欢心，那是因为常常与伙伴们骑在宽大的牛背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在绿草茵茵的山坡上，分享乐趣。夕阳欲坠，也都不想回家。母亲在山下喊:“林儿—快回家—吃饭唆!”我和伙伴们虽然下了山，但彼此挂恋着，巴不得快到明天。傍晚的山村，炊烟缭绕，扑面而来的是香喷喷的饭菜味儿。几声犬叫格外清亮，给山村平添一点生机。 春夭、，是老水牛大忙的时节，人也没个清闲。父亲一大早就起来，有时旱烟没抽完，便灭了，继续赶着老水牛耕作。前年接生的一只牛犊长壮实了，总算给老水牛减轻了点辛劳，它那饱经沧桑的眼角露出一丝自豪。

我家的这头老水牛已活了十多年，脊背被陈旧的绳子勒起了老茧，两只黑黑的角皱得不可开交，但看上去却势不可当。它耕作时十分卖力，鼻子喘着粗气，就像水开时发出的蒸气，一块块坚实的黄土地被它那蛮劲儿掀开.有时它累了，可还是那般倔强，身子尽力向前倾，四肢肌肉鼓起，眼睛瞪视着前方，终于走到了地头。它就这样一遍遍循环地耕耘着，土地变了模样，细腻而柔软。它的汗和泪我们是看不着的，也许已汇成一股清泉，暗暗地洒在了这块黄土地上。 父亲最与它亲近。它耕作了这么多年头，父亲极少用鞭子。它是有灵性的，劳作时该转弯它自己能转，该向前或向后也都知道.它不比别家的牛—一边耕地一边吃草，它似乎觉得那样不踏实，耕完了地，它才一个劲儿地吃个饱了父亲在串门的时候，常常夸它。 有时间，我也带老水牛下河洗澡。原先，咱们这条河河大龟肥，可惜没人搞水产。

这不，一开发便搞水产，乡亲们富了，有的年收入上万元。河边还种了柳树，阳春三月，绿树成荫。下了水后，老水牛免不了蚊蝇的打扰，它便用那粗壮的尾巴从后边溅起水，以驱跑它们。待到中午.放牛的伙伴多了，三五个便跳下水，打起水仗来。刹那间，笑声、欢呼声、牛叫声编织在一起，水上荡起波纹，平静的河面改变了模样…… 夜间，得让老水牛养息养息。月光下，当我靠着牛棚，望着它那蜷缩着的身子，就会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动。 如今，咱们穷山村变成了高科技开发区，便很少看到水牛了。去年，我家的老水牛也卖了出去。卖之前的晚上，不知为什么，我流了泪。父亲照例坐在炉子旁抽着旱烟，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