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辽东临江县城有位经营皮货的罗掌柜,五十多岁年纪,传闻他儿子罗满仓在外地做生意,邻居们很少见到。
这晚,罗掌柜在城外一位朋友家中喝了点酒,乘着酒兴往家走。大月亮照在雪地上,亮堂堂跟白天似的。走着走着,忽然见地上横着一团黑影,罗掌柜近前一看,地上躺着个人。他壮着胆子伸手试试鼻息,还有口气!顾不上多想,罗掌柜把人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朝家中奔去。
此人二十多岁年纪,灌了姜汤躺在热炕上慢慢缓过劲儿来,跳到地上给罗掌柜夫妇俩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小伙子自称黄久茂,河北人氏,叔叔在北方做官。夏天时黄久茂的寡母也去世了,他无依无靠,动了北上投奔叔叔的念头。辗转了半年,黄久茂到了辽东,带的盘缠花得溜干净,却始终没打听到叔叔的下落。
“我连冷带饿,倒在荒郊野岭上,若不是遇到恩公,这条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您二位就是我的再生爹娘!”
两口子心眼都好,听完小伙子的遭遇唏嘘不已,罗掌柜道:“安心在这住下,总缺不了你一口热饭吃,你叔叔的下落且慢慢打听着。”
黄久茂大喜过望,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起来。
就这样,小伙子就在皮货铺子留下了。他为人机灵,没多长时间就上手帮着料理生意了。罗掌柜夫妇的亲儿子不在身边,就认他作了义子。
转眼进了腊月,罗掌柜家里鸡鸭鱼肉备得充足,等待儿子罗满仓回来过年。
数着算着到了腊月二十三晚上,送完了灶王爷,罗掌柜两口子和黄久茂正围着煤油灯吃苞米糖呢,只听外面一阵声响,一个汉子推门进来,扑通跪下,大声喊道:“爹,娘,儿子回来啦!”
来人身材魁梧,面目凶悍,正是罗掌柜的儿子罗满仓。老两口喜不自禁,赶紧把儿子搀扶起来,介绍了黄久茂相认,匆忙置了几个菜,一家人喝起酒来。
夜半时分,罗家人早已睡熟了,忽听一声喊:“别走了胡子!”屋子里瞬间火把通明,十几个衙役破门而入,将一家人按倒在地,五花大绑带走了。
隔天上午,邻居们围在罗家皮货铺门口议论纷纷,猜测他家出了什么事。有眼尖的人忽然道:“咦,那不是罗掌柜的义子吗?”
众人一瞧,只见黄久茂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大伙儿围上去,七嘴八舌地打听缘由。
黄久茂苦着脸说道:“没想到我义兄居然是大梁子山那伙胡子的头目,昨夜回来过年,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被官府连夜捉了去,可怜我干爹干娘也跟着受牵连,官府见和我没有关联,这才把我放了回来。”
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安慰一顿之后散了。
罗家皮货铺子照常开张,黄久茂声称要替义父守好摊子,等候两位老人家回来。腊月二十八这天,一位仪表堂堂的人带着几名随从走进铺子,黄久茂殷勤地迎上去。
来人一报身份,差点把黄久茂吓趴下。此位大人姓赵,竟是户部的人,负责北方采买,前番和罗掌柜定了一条雪貂皮,今日来收货了。
黄久茂慌神了,之前从没听过这件事,店铺内也没见过雪貂皮。
赵大人勃然大怒:“皇家采买,岂能儿戏!如果今天收不到货物,我便拿你问罪!”
几个随从纷纷亮出刀剑,黄久茂吓得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赵大人拧着眉头思索片刻道:“若罗掌柜在,捉一只雪貂倒不是难事,你既然是他义子,难道没听说过诱子的事吗?”
黄久茂摇头表示不知。
赵大人道:“貂心善,若在雪地看到冻僵之人,便会附到人身上,用皮毛为其取暖,这时候捉它不费吹灰之力,难只难在须寻一名耐冷之人做诱子。”
黄久茂大喜:“小的恰好有防冻的药物,只消涂在身上,在雪地躺一时三刻没有大碍。”
赵大人沉吟道:“我派人将你送到雪貂出没的地方,如果真能捉到雪貂,本官赏你白银三百两;如果你没这个运气,哼哼……”
黄久茂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从自己的包裹中找出一个瓷瓶来,倒出蜡黄的药水把身上涂了个遍,由几名随从看着,骑马跑了一个多时辰,来到密林深处。众人拴好马匹,在林子中查看足迹。不到两袋烟的工夫,一名随从忽然喜道:“有了!”
只见林中出现了一道新鲜的爪痕,黄久茂虽然不认识,但几名随从都显得很有经验,确定正是雪貂的足迹。
黄久茂脱掉棉衣,穿着小衫薄裤躺在雪地上。几名随从拿着他的棉衣,一边后退一边用松枝扫平地上的脚印,远远躲了起来。黄久茂涂的药水挺管用,开始还真一点不冷。林子中的树影一点点向东倾斜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黄久茂有些受不住了,浑身哆嗦起来,心想:不行,得先起来活动活动。
就在这时,有个影子闪了一下,黄久茂心里一喜。他眯着眼睛偷瞧,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貂在一棵大树下探头探脑,正在观察自己。黄久茂不敢大意,死死闭上双眼,放慢呼吸,等着雪貂自投罗网。雪貂围着他转了几圈,忽而在他脸边闻闻,转眼又远远逃去,一会儿又犹犹豫豫地凑近,始终不肯偎过来。
黄久茂冻得要死,却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功亏一篑。如此这般,折腾了半个多时辰,黄久茂感觉不到冷了,眼皮却越来越沉。他暗道不好,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关节已经不听使唤了,徒劳地扭动几下,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恍惚中,一群人从树林中钻出来,为首之人正是那赵大人,雪貂纵身跳到他的怀里,他拿出一条鸡腿喂给它吃。
黄久茂在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救命!”
几个人垂下头来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黄久茂吃惊地发现,竟然是罗掌柜和他的儿子罗满仓。原来罗满仓竟是辽东总采办,是那赵大人的上司。
只听罗满仓冷冷地说道:“大梁子山的土匪头子叫罗满长,和本官名字相近,可怜你错把李逵当成了李鬼,竟然以身做饵,提前躺在家父回家的路上,被家父救回家中,等我回家时暗中报官,以此图谋罗家皮货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旁的赵大人笑嘻嘻地接话道:“我当天就拿着印信去了临江县衙,县令吓了个半死。罗大人一家为人低调,乡民无人知晓罗大人是辽东总采办,倒是你不知从哪听闻大梁子山匪首是罗掌柜的儿子,这才冒出了歹毒的念头。我们将计就计,给你演了这一出戏,这条雪貂是我驯养的,自然不肯去救你这个小人。”
罗掌柜叹了口气:“貂儿天性良善,奈何总有恶毒之人利用它的善良予以加害,事可一不可二,你自生自灭吧。”
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留下久茂僵硬的躯体孤独地躺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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