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程赴幽幽黄泉,奈何今生度等闲。三生石旁望人间,渡忘川水忆尘缘。
红尘一念,此去,彼岸三千。
苦海无涯,此去路定何从?对岸无边。
清晨,蔚蓝的天空下散落着白云,久违的阳光温暖着双眼,破旧的大衣书写着旅途的斑驳,布满泥土的鞋子沾染了岁月的痕迹。忽然,凉风拂面,激起飞鸟三两,褶皱了远处的河面。岸边,三生石旁,自有一老翁垂钓,孤舟横斜。
“年轻人,你想必奔波已久吧?你可知此去何处”老翁开口。年轻人坐下来,默望着河面,摇了摇头,轻声说“确是不知”“即如此,老夫渡你一程如何?”
年轻人登船,老人轻点竹篙,船身便离了岸。刷过桐油的桨晃起稻草般的金黄,悬空的时候,水珠滴淌下来,闪烁着白亮的光。不时,一些翠绿的丝草挂在桨上,他轻轻一抖船桨,它们又跌回河里,在波浪的摆动中沉浮。少许,老翁开口,“你可忆你前生?”望着岸边的三生石,年轻人跌入了回忆...... 前一世,他是个商人。 犹记得,他家境贫寒,白手起家,只求今生饱暖。穷尽一生在喧嚣的街坊里奔波,在星月的交替里纸醉金迷,沉醉在糜烂的生活里。犹记得他披星戴月,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也曾蝇营狗苟,低声下气,终有小成,知命之年,已家财万贯。自有琥珀酒,金足尊,碧玉觞,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有歌者鸣歌,舞者相伴。住琉璃瓦,卷珠帘,沉香木,蚕冰簟。乘流苏金镂鞍,享尽人间奢华。临终之时,鼎铛玉石,倚叠如山。忽而间,万物消散,只剩一江秋水波澜。 许久未言,青年人开口“随说此生,也家财万贯,为何般若等闲虚度?”老翁俨然一笑,开口“君此生之乐,以饱,暖,物,欲为乐,而此四者,皆为外物也。以外物定喜悲,庸人之乐也。且夫物欲之乐,口体之福,只一昔之欢喜,一念之尚存,皆随风而去也。故于庸人者,此生只一命而已,性命也,终其一生,不过活得性命二字。 不觉间,已时至正午,骄阳当空,河水清澈见底,渡船像把剪刀在剪开一匹淡绿的布,两支桨在吱嘎吱嘎地重复响动,恍如隔世,年轻人再次跌入了思绪...... 今世,他是个诗人。
纵然心系于诗词歌赋,他也曾有过“兴逐孤云外,心随还鸟泯”的淡然,品粗茶淡饭,着三杯两盏清酒,游乐田园。也有过“高吟大醉三千首,留住酒圣且平生”的狂放。痛饮千杯酒,便是不醉不归,此生最是满腔豪气,亦是星河灿烂的奔放。他亦曾有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离愁,任泪雨婆娑,借酒消愁愁更愁,提笔作诗泣涕流。他也曾乘伯牙之舟,听尽管弦之婉转,访罢世间之妙乐。从此今生,寻古道,登名山,访仙居,赏星月,做诗赋,饮佳酒。好不畅快。终于,驾鹤西归,留得嘴角嫣然笑意。 年轻人,抬起头,露出一丝得意,便道: “且看我今生何如?亦可看淡俗世,志趣雅致自不必说。” 老翁闻言便道;“不足称道也。君若今生之乐,君子之乐也。以精神之乐而乐,此皆源于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此所以品身性,养志趣之道也。故于君子者,此生两命也,何哉?性命与生命。今生,你已知生命之可贵也,然尤有未树者, 年轻人闻言,正襟危坐而请于老翁,彼时已日薄西山,四处渐暗,老翁遂取一火烛,清风拂曳,烛影阑珊,周遭渐明。“客亦知夫兹烛火乎?” “此所以照明也,又何见焉?”“且夫烛火者,灼自己以明他人,携光明而无声,去黑暗于无形,此之所谓润物细无声者也。谈及其生,虽不及晦朔,亦不闻春秋。尚遗光明于尘世,留温暖与人间。” 闻此言良久,年轻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请而言曰:“故此至人之乐,以达人之乐而乐也。润人世间于无形,虽体解其身,感灼己之痛,而达人之乐以悦己之志哉。” 老翁惠然一笑,曰;“是也。故至人者,此生需不负三命也,何哉?得衣食保暖而及性命之乐,着恬淡心境而及生命之乐,又达人无形而及使命之乐也。” 年轻人起而言曰: “吾已知此路何从也。” 至时,不觉已东方之既白。老翁笑道:“彼岸已至,君可赴程也。” 年轻人躬身请焉,遂就路而去,终以不顾。 又是一个清晨,此去正是:渡三生谈人生感,摆渡船上着千言。从此路定何处去,来世授业把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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