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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心

作者:潘书涵 2023-04-11

我奶奶经历过很多我无法想象到的事情,从一个地主家的小姐,变成一个农民家里的管事婆,她能说经据典,也能缝衣煮饭。要说她最为令人钦佩的,那还是她,包得一手好粽。青绿的粽叶,里边裹着白糯糯可口的黄白米,被一条条米绳绑得稳扎扎涨鼓鼓的,丢进咕噜咕噜的大锅里旺柴烧炖上一整夜,荤香从小小的围院里溢出到四邻八坊,惹得隔壁家的五表婶一早上来串了三回门子。  我最喜欢搬着小凳子到旁边,支着小下巴,看我奶奶包粽子。奶奶总是穿着斜领盘口的壮族碎花布衣裳,头发整整齐齐精精神神地挽好,规矩又典雅地戴好银耳环和手镯,总是给人很安宁的感觉。她稳当地从竹萝里捻起两片粽叶,上下搭在一起,又抬起头,笑着问我要不要学。我装模做样地也捻起两片粽叶,平行着搭好。  “粽叶一上,一下,大的在下小的在上,两片要错开,你这个,再斜一点,手得同时捏着两片叶子别空搭着,握稳了,叶子搭不好,米就全漏了,那还包什么粽子,这是基础。”她看着我说,“你看你的数学,总也考不了满分,是不是基础没搭好啊?”“哪有啦!”“你呀,好好学!”  “第二步,添米。”她从米框里,舀起半碗白莹莹的糯米,白米生得鲜甜,被奶奶一抖一抖地添在粽叶上,我接过剩下半碗,全倒在了手中的粽叶上,奶奶用手又拨出一些放回框里,说道:“这米呀,虽然是最必要的,但是也不能放多,得给其他的东西留些余地,黄米还要不要放了?肉还要不要放了?不管做什么呀,都要为其他东西留一点余地,留一条后路。。。。有些人是不懂得留余地,才守着一个东西,一辈子,有什么意思?”我知道,她再说一个表叔,整一守财奴,耿耿于怀,耿得一个心梗没过去,钱什么的也是别人的了。  奶奶在白米上再添上一层黄米,再在黄米上用手划出一道小沟,嘴里念叨到:“金山银山,屯福屯善”,又从铁钵里夹出一片肉来,肉早已腌的入味,是奶奶的独家秘方,散发出酱肉黄酒和肉的香味,肉安安地放在那道小沟里,“多少人最爱吃的就是这一味肉,从头开始挖就冲着口肉去的,是啊,粽子里不放肉,那还有什么吃头,盼头啊盼头,人就得有个盼头,你说对吧,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对吧阿桑”“对呀对呀,我喜欢肉”我胡乱应道,夹起一片肉放好,觉得还不够,又夹起一片叠上去。奶奶看着我,说“别放那么多,一个粽子对应一片肉,放多了,粽子会咸,米会腻,吃不了半个就得开始打嗝,粽子就变味了。喜欢吃便多放,这是贪,人不能贪啊,一贪,就什么都变味了。什么都变味了。”  最后是安板栗了。  板栗是我爷爷骑着单车去街上买来的,八十了,走路慢吞吞地,脑子还不是很清楚,非要去,自己偷偷摸了自行车就买去了,他回来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被我奶奶用客家话数落了好久,但是奶奶接过一袋子新鲜的甜板栗时,转过身来,她笑得像一个少女一样。我一直都不知道奶奶这几十年是怎么忍受得了在这个小院子里一天天地过活。她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喜欢干净,喜欢新衣裳,首饰永远好好地戴着,端庄干净;但她同时又完全地融入这个村子,早早地起床,听来串门的三姑六婆扯天扯地,进鸡圈把她养的土鸡一只只拧出来称过,晚上又用那杆称鸡的土称称我老弟。  一丸丸板栗剥好洗好,再一丸丸地安到一个个粽子里。奶奶总是笑着,她说:“板栗啊板栗,是粽子的心。它没煮熟就放进去,就是要它和粽子的其他部分一起,在大锅里咕噜咕噜地滚啊煮啊,它发散出板栗独有的清香,让米让肉也有这种味儿,而它也吸取了肉的荤香米的甜味,和粽子真正地融为一体,这是它作为一个板栗的义务,也是它的幸福”  我猜想,奶奶的本心,也和一般,恬淡,宽容,与周围的事融为一体。七十六的她依旧开开心心地忙里忙外,偶尔陪爷爷出去遛遛弯,这是她的幸福。  两片粽叶合起来,用力地捏好,再用米线缠起来,一个粽子就成了,胀鼓鼓,多可爱。我力气小,扎不紧。“粽子得扎紧,这是它对于自己的保护和矜持,不大拉拉地什么都展露出来,就不会有被脏东西污染的机会。你也不能老是这么肆意,收敛点,哪像个女孩子啊。”我不服气地撅起嘴,奶奶就捏了我的脸一把,弄得我脸上多了好几颗米。  后来一群我不认识的亲戚来了,帮着奶奶绑粽子,学了个大概,我也不想包了。站在屋顶上看院子里围成一圈的老年妇女。我想,社会越来越发达,可能等我老成这个样子,会包粽子的女子已经不多了。  会包粽子的人不多了,像奶奶一样的女子还会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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