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霞光很长,透过窗棂筛在尘封的画册上,思绪随着归巢的鸟儿,后退后退,终于站稳了脚跟。
画画,是儿时倾心投注的所爱,获过无数褒奖,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画家。 父亲把他从前的画册给我看,薄脆的纸张上有淡淡的水痕,泛黄了的纸页被墨迹晕染。那是用钢笔速写而成的人物肖像,刻画的是父亲的军旅生涯。然而儿时的我偏爱缤纷的色彩,并且大肆发挥我的想象力与豪情壮志,在门板上、粗砾的水泥墙上,我磨光了一根又一根的蜡笔,“挥毫泼墨”下宏伟巨制。爸爸还对着来访的客人自豪地称赞我,然后我便开心地站在墙绘前代言自己。就这样,任凭色彩狰狞的“作品”被屋内屋外的水汽和清风打磨。
父亲总是在外地工作,临了节日才回家一趟,带回来的礼物由糖果变成了画笔,被我像家醅一样珍藏着。“喜欢,就去做,爸爸支持你!”望着爸爸深邃的瞳孔,仿佛有一条向远方延伸的路。我微笑,父亲在我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白驹过隙,中学没有美术兴趣班,没有频繁的美术比赛,更没有充裕的画画时间,于是绘画多成了自娱自乐的方式。毕竟学业已成为了生活的重心,但是我还是抓住所有能参加比赛的机会,在学习生涯中增添几道星光。 在教学楼上眺望远山隐没的小径,一直通向山顶的信号塔后,倏忽不见,豁然成了一片空地,我的心里一阵空洞。梦想,变得遥远,我,十分迷茫。
摩挲着《麦田里的守望者》,封页是一片金灿灿的油画麦田,印象派的笔触宛如星星汇聚的光斑,在失焦的注视下湿漉漉地流转成一片。男孩霍尔顿任性无畏的追求并不是一场闹剧,我不经意间勾起了嘴角,毕竟,梦想还在那里,意想不到的丰收也是会出现的。
即使为了一幅画熬酸了眼,胀痛了肩膀,僵硬了脖子,心中还是满怀期望——它将承载着我的辛劳,去见证我的实力。即使结果石沉大海,此一去杳无音信,还是解不开我与画画结下的缘。
那时读到一篇美文《课桌上的四季女孩》,我想,不管在怎样的压力下,总该有一方净土,化归修篱种菊的释然与藏在深处的追求。 父亲在电话的那头询问我的学习情况:“不要有太大压力,但是心里要有追求。” 我知道父亲对我的期待,我没有走上艺术的道路,但我不会把它遗忘,“有一技之长是件好事。”父亲对我说过。我也这样想。
弗罗斯特写过:“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选择了一条明亮的路,从此将决定一生的道路,我迈开步子向前路跑去,我喜欢这样未知的感觉,在我有兴致的时候,对着沿途的风景写生,自由惬意,何乐而不为?
我在想,父亲可以不去异地他乡工作,我们可以近距离地聊聊过去和从前,守候着将来。我在想,在无数重山幕的另一边,在金黄的麦田边,居住着一群孩子,他们有和星星一样多的心愿,也像星星那样动人——他们期待着爸爸妈妈陪在身边,期待自己能够成为画家、舞者、科研工作者。 人们都在守望,至于想把梦想变成现实,就要踮起脚尖眺望远方的路途,即使路途漫长而坎坷,即使出现了分叉,即使有烟雾缭绕,我们还是守护真挚,坚守初心。车窗外是后退的傍晚,公交车上的最后一排,有我和我的书包。收回视线,把画册盖在心上,我在想,远方又是一个初生的明天啊!
路漫漫其修远兮,明日,将会感激辛苦付出的现在,远方,将由执着引领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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