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我睁开眼,墙顶的图案上,星星正向我眨眼。我掀开被子,用五分钟洗漱好,开始这最后一天。 七点半,推开门,灰与黑向我压来,沉重得令人窒息。周边是巨幅广告架,清早也需要开着巨大的灯管,便于行人看清牌上的字。空中发动机轰鸣,却不见物体悬浮头顶——尽是灰茫。没有人向我打招呼,那是被人们摒弃的二十一世纪中期之前的落后文化,那是浪费时间的典型行为范例。街边路灯不分昼夜地工作着,因为那样行人才能看的到路。街上没有老人,都是五十岁以下的路人。他们是幸运的,却又是可怜的——只有五十岁以下的人才被允许出门,因为他们当中大部分的身体情况可以承受短时间的高浓度污染,而稍年老的,因药力有限,不是因为吸入的有害颗粒过多患上各种呼吸道疾病,就是因长期使用抵制这类疾病的药物从而使副作用过多累积导致死亡。 今天是我五十岁的生日,也是我可以外出活动的最后一天,我决定好好度过。毕竟这天过后,我就不能在户外度过一秒,否则会产生预想不到的后果。 八点钟,我到了墓园。那里,我艰难的找到了属于我家族的那块场地。一个空的位置,那是预留给我的。我无法用肉眼看清碑上的字,碑前的花也失去了原有的芳香。大气污染已到了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人们日常只能用声音来传递信息。刺鼻的空气令人作呕,我们戴上墨镜和一种特殊的护具,护住嘴和口鼻,呼吸过滤过的空气。但这也有一个好处——人们不再看脸识人,而是更注重品格。 花香不再,但能表意即可,毕竟,以后我有的是陪伴她的日子。现代科技的发展似乎停滞了——严重的污染使人们无法顺利进行各项科学实验,面对未知的科学世界,人们只能捶胸顿足,望洋兴叹。 九点钟,在自然博物馆内,我的皮肤已经开始收紧,而且被刺激的通红,这是各类化学物质交识反应的结果。我得去看最后一眼曾经五彩缤纷的世界,绿的树,红的花,清的水,蓝的天,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我只能看一看,不能使用手机,电脑把它们记录下来。由于未找到合适的替代品,传统原件又消耗的太快,再加上传播途径因为严重污染而改变,户外机器必须加上保护层,再限制使用,文明似乎在倒退,电话成了奢侈品,手机几乎丧失了它的所有功能,在历史的过道上湮灭了。伫立在一张人砍树的照片前,我流泪了。泪,竟使我那护脸的机器损坏了,人们曾用纯净水、矿物水、盐水、强碱水甚至王水实验过它,它都完好无损,但是没有人想过这金刚不坏的东西竟被一颗小小的泪珠弄得土崩瓦解。 十点二十一,在医院更换了护具后,我又可以出去活动了。医生们惊叹于我真容的美丽,感叹我生不逢时,让它掩盖在这冰冷的护具之下,我却不以为然。我得赶紧离开医院,医院中帮忙急救的人员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得了无法医治的疾病或者直接横尸街头。 十一点,吃完午饭,泛舟于湖中。由于厚厚的颗粒漂浮在空中,这里一天到晚天昏地暗(其实一天最亮的时候也得依靠随处可见的灯方可勉强行走)。我坐在船上,脑海里回忆着儿时泛舟于桂林山水当中的美好景象:一筏,三人,漂游于天地之间,阔论着世间,品味着古今。可如今桂林的水早已干涸,我这舟下的水也泛着黄绿的光,像凝固的胶,没有人敢去闻一闻水的味道。在这样的大自然中,我感觉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被套在一大堆护具里的躯体,与这自然母亲相隔离。
由于大地反射的辐射被层叠的颗粒阻隔加热,正午地表温度会升到很高很高。下午是不允许户外活动的,可管他呢,反正我只剩下几个小时活动的时间!可是,我还能去哪里呢?高山是不允许登的,轻质的有毒气体聚集在山峰,即使登上去也没有意思,山上无树,山顶无景。 我绝望的走进一家图书馆,馆内无人,但这绝对是个消暑的好去处,即使被人当成假文艺的骗子。当我读到“人类已经失去了预见和自制的能力,它将随着毁灭地球而完结”时,我震撼了。
童年时,我也曾遇到过“暮春三月,江南草上,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美,与同学们浴于河水,舞于微风,呼吸着夹杂着花粉的空气,歌唱着归家。可随着时间流逝,公害事件的发生愈演愈烈,人们在危机面前无助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当第一次看到这些时,不会有人相信这是科技进步带来的后果,但这仅仅是个开端。不合理的科技使用造成的后果无法预料,出乎意料的事情在全球的各个角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全面爆发着,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肆无忌惮的改造地球,但危害的不过是人类自己。 人类常常以主宰者的身份自居,轻易地去改变自然环境原体的科学,透过新颖、富有创造力的方式,尝试去解决这些问题,人类唯有更谦卑的尊重大自然,仅省并改正自己的错误,停止错误的行为,才有可能挽救人类自己,守望那一片蓝天。
报摊一角,报纸上刊登着一个知名团队成功研制出消灭污染的神奇机器。只是由于资金不足,暂时不能大规模生产。
一个人捐出了许多钱,他变得一贫如洗。 许多年后,六十岁的他,无家可归,住在医院的看护房里。
他不再需要一套护具了,周围的人也是。
窗前一株茉莉在阳光下绽放,他笑了。除了灰黑,他见到了白。
他,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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