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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神州大路

作者:袁若怡 2023-04-11

路是世界的第十大奇迹。  不像巴比伦空中花园的精巧浮夸,不像奥林匹亚宙斯神像的惊悚勉强,也不像秦兵马俑的暴力血腥,路这个不声不响的工程却不动声色地持续了几十个世纪,像它本身一样,绵延,曲折,漫长。  路的历史,就是一个人、一个家族、一群人类的历史。我们在管中窥路,不过就是在管中窥人,可以窥见其中的浮浮沉沉、更更替替,可以说是,以路为镜,可以知“故新”。  路要铺。铺路的是石子,亦是历史。铺下的,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国家。  始皇帝一统天下时,一个重要的举措就是统一车轨,因为路统一了,也就代表国家统一了。曾经看过很震撼的一组照片,内容是关于一些国家的分界线。譬如在有些挨得很近的接壤国家中,加以分界的第一感觉就是路。当你看到一条铺得乌黑发亮的柏油大路忽然间断开了,取而代之的是粗糙不平的灰色水泥路,这时候你应该意识得到,那条灰色的路,就是通往邻国了。这突然间唐突断开的路,仿佛是给邻国扔去的一个极其难堪的火球。我有时总想象自己的一只脚踏在黑色柏油路上,另一只脚踏在灰色水泥路上:一只脚,就是一个国家;一条路,就是一个国家的国力与尊严。为人类铺路的,可以是始皇帝,也可以是恺撒;为民族铺路的,只能是这个民族的精神意志、信仰追求。路,铺出的是一个国家的实力和追求。  路要开。开路的是挖掘机,亦是身躯。开出的,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天地。  愚公叩石垦壤寒暑易节,是为了移山,更是为了开路。从此,冀之南、汉之阴再无陇断,这冀南汉阴中腾出的一片新天地,就是路。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丝绸之路,使那里至今犹胡马嘶鸣,可闻汉唐之风;今人环游亚洲,再发奇想,用一条智慧的丝线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这是中国人代代遗传下来祖先智慧的完美运用,也是对世代农耕的先辈们的一种弥补,更是对崛起世界的一种决心。开路的感觉,大概就是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路,开出的是一个民族的创造与智慧。  路要护。护路的是铁路部门,亦是亲人。护住的,是一段念念不忘的回忆。  外婆家门口的路,是一条很窄很窄的小路,但它是我童年的全部。在这条路上,我学会了奔跑,学会了放鞭炮,学会了和一群初生牛犊肆无忌惮地骑着三轮车在路上乱跑。当越来越多的人都愿意将这条路扩大——唯独我不想。因为如果有一天我连童年时走过的路都无法踏上,童年,也许就真的无法踏上了。正如当一个漂离在外的游子不再认识回家的路时,故乡,也许就真的成了回不去的地方。许多老年人都拼命拒绝路的扩建,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拒绝忘掉一段时光。那可能是等待孩子踏上回家路的时光,也可能是目送孩子离开故乡路的时光,扩建了的路,在下一个拐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龙应台说过:“没有过去,我们就无从体认现在,创造未来。”路,护住的是一个家庭的回忆与感动。  路要上。上路的是汽车,亦是自己。上出的,是一个全力奔跑的自己。  美国作家凯鲁亚克曾经说过:“在路上,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我们也许不能像三毛一样穿越整个撒哈拉沙漠,也许不能像福克一样用八十天环游世界,也许更不能像王尔德一样一上路就收获鲜花和掌声,但上路的感觉,永远是好的。在路上,我们将跌倒,将失望,将有时踽踽独行,但无论你年少或年老、高贵或卑微,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用北岛的话说:“即使天寒地冻,路远马亡。路,上出的是一个人的精彩或成长。  以前喜欢看抗战片,每次看到八路军炸掉铁路时,我都会问自己:“这一路来,我们铺路、开路、护路、上路,为什么在最艰难的时候,却要选择炸路?”  ——那是因为,炸掉神州大路,只是为了保护神州大陆。当神州不再陆沉,大路已然开花。  愿这片神州大路上,行走其上的人都能自信,行走无疆;愿这片神州大陆上,岁月都能和平,山河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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