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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制之囚——想到宋江

作者:罗俊杰 2023-04-11

这段时间,重读《水浒传》,对宋江这个人物百思不得其解。宋江原为山东运城县的小吏,按今天的说法,就是国家公务员,他的主要职责是缉拿盗贼,可是他却勾结梁山好汉,甚至帮助晁盖他们劫取生辰纲,故而有了及时雨的美称。  姑不论梁山好汉所作所为是否顺天时乎民意,作为国家公务人员,这就是一种严重的渎职行为。及至其后来杀了阎惜娇,在浔阳江楼题写反诗:“赝书不遂英雄志,失脚翻成狴犴囚。搔动梁山诸义士,一齐云拥闹江州。”可看做是和朝廷,也就是以宋徽宗为代表的封建统治体制彻底决裂,走上了反叛之路。可是,上了梁山的宋江,心里想的,却全是“招安”二字,也就是重新皈依宋徽宗为代表的封建统治体制,虽然宋江也知道这个体制有多烂,虽然他心中其实可以预见,他的这些从体制走出来又重新回到体制的贤弟们的下场会有多惨,但是他依然不管不顾,在狠狠地干了几票,积累了声望和声威后,走上了招安之路。宋江的所作所为,他自己的解释是给后人一个交代,不能让自己的后人因为自己是梁山贼寇而做贼人的后代,还可以封妻荫子,为众弟兄谋出路。一个从体制内走出来的人,他已经对这个体制失望至极,为什么最后还想着再回到这个体制去?其行为有点诡异。前几天去上厕所,每到夏天,厕所里便蚊蝇成群,混乱不堪。  一个同事说:“听说中央又打掉了一只大老虎。”另一个同事说:“打掉一只大老虎有什么用,你看厕所里苍蝇不是照样活得很自在,表现很张狂吗?”这话让我一下子理解了宋江。苍蝇之所以能如此猖狂,就是因为有个又臭又脏的厕所,如果换到一个干净环境,情况就完全不同。宋江作为一名小吏,一个读书人算是正式进入了体制之内,可是,进入到体制之后,他发现,要实现读书人“达则兼济天下”“学而优则仕”,做大官干大事的愿望很难实现,因为宋朝到了宋徽宗时期,一个原本健康的官僚体制已经腐败不堪了,这是每一个封建王朝的宿命,谁也逃不掉。宋朝从王安石变法开始,官僚体制中的小人和鼠辈扶摇直上,而练达能干之臣则常常成了遭受打击和贬谪的对象,这种风气到了玩世不恭的宋徽宗朝,就出现了诸如童贯高俅之流的大奸臣,他们把持朝廷,一时之间,赵家天下乌烟瘴气,宋江就算是再怎么练达能干,其秉性不适合往上混了。巴结上级贿赂奸臣升官做不到,宋江转而结交众路好汉,给自己在江湖累积名声,于是有了“及时雨”的美称。这也算是一种曲线谋求升迁之路。怒杀阎惜娇只是个导火索,却最终把宋江逼上梁山,上梁山,不就是搞革命吗?可是上了梁山,英雄排座次之后,宋江高高在上,坐在第一把交椅上扫视众位弟兄,他发现,他的这些弟兄来历不同,品质差异很大,上梁山的原因和目的也各不相同,如果以这些弟兄作为革命基础干一场,革命注定无法成功。更何况,就算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汉有三头六臂,以区区万人,和强大朝廷抗衡,岂不是以卵击石?简单说,宋江为什么要归顺朝廷,不就是为自己谋出路吗?他发现,在体制之内找不到出路,可是在体制之外找出路,简直就是飞蛾扑火,于是乎,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决定小打小闹几场,给自己增加谈判的筹码后,正式走上了“招安”这条不归之路。有人说,屁股决定脑袋,可是,许多时候,更是脑袋决定屁股。  宋江的思想里,有一条主线,那就是:“兼济天下”“荫及子孙”,在这个思想的指引下,他在体制内外徘徊,他做不到陶渊明,可以辞官归隐,“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他也做不了李白,可以藐视权贵,“天子呼来不上船”;他更没有黄巢的义无反顾,“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因为宋江既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渴望出人头地,但不喜欢铤而走险 ,他想向腐朽的体制发出挑战,却又被体制施了魔咒。这样的人格,注定被体制挤压至变形,这样的人生,注定被体制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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