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但在茫茫的白色中,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待在这里,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偶尔也会精彩纷呈,但那只会在暗中闪现。阳光,带给我的只有白色,没有温度。奈何我是暗的孩子,融不进白色。
(一)
小小的身影,躲在角落投下的阴影里,与外面叽叽喳喳,热闹的世界形成了一条分割线,怪异之中又极为和谐。 无神地看着前方,任由欢欣在眼球上溜过,没有影像成在脑海中,呆呆地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发声,拒绝和外界的接触。怯生生藏在自己隔起来的保护膜下,就像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只通过脐带来与外界进行物质交换。
从开学的那天起,同学们就开始远离他,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一句话都没有讲过,连老师都不会理会的人聊天。到了后来,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他是老师都不会去分心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就算点名册上有,但谁会在意呢。偶然间瞥到了这个角落,一声感叹:哦,原来我们班还有一个人。时间久了,他越发与那块阴影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出这凸起的一块。他只木木地坐在这个教室里唯一陪着他的椅子上,也是唯一属于他的,前方同学们的亲昵打闹,笑语盈盈与这个木讷的小伙子没有丝毫的联系。
直到一天,另一个男孩的到来。小男孩之间的嘻嘻哈哈很快让这个转校生混进了这个班的小子团,更是凭借豪爽的性子,迅速发展出几个铁哥们。人们发现这个转校生的脸上荡着阳光开朗的笑容,每天朝气蓬勃地来到学校,正襟危坐在讲台前;下课后,凑到老师跟前,眼巴巴地等着老师嘴里吐出的知识。一天放学,他值日,在斜阳洒进教室落下的一地温暖的橙红下,扫把触到一个物体,惊讶,抬头,一片浅黑中一团墨黑,不经意间扫到的几个字,笑得真诚,“你好,同学!我叫维尼!”
(二)
“妈妈,我回来了!”声音荡在廉价的出租房里,就像石子投进湖里,除了圈圈漾开的水纹,再无其他。不复学校里的阳光,转校生的脸上充肆着老成的无奈。拿出一袋面包片,权当晚饭,通往日一般,心里扒拉着爸爸妈妈离家的天数,数着数着,就看到他们出现在餐桌前,慈爱地看着他,“妈,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了一个新同学,不知为什么,同学们从来没提过他,他也不出来玩,”撕下一条面包,“爸,你也吃!在外面很辛苦吧,放心,我会乖的!”面包从指尖脱落,打破了哽在喉咙的话,怔住。父母年前的合照摆在对面,笑得暖心,与刚才出现的一般模样。隔了层玻璃,也就隔了层心。
“那个男孩子很像弟弟呢!”他小声嘀咕。弟弟刚满三岁,正是能走会跳的时候,不知是何时溜出的家门,还未回过神来就被疾驰而过的皮卡撞飞,再不见踪影。他大病了一场,哭着闹着要弟弟,却得不到父母的关切,只笑着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哪有什么弟弟,我和你爸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他躲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团,床头的小刀反射出耀眼的清辉,笑得开怀,“我找到弟弟了!”
(三)
母亲无奈地看着不肯说话的儿子:“维利,先吃饭好不好?”无动于衷,“维利,你把饭吃了,等下自己先睡,记得让保姆阿姨陪你啊。妈妈公司还有事,先去上班了啊,乖,宝贝!”涂着厚厚口红的唇贴在他的脸上,软糯软糯,留下带有黏湿的油腻的唇印,“李妈,你等下陪维利睡觉,我先走了!”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
李妈用她那双常年沾了油烟味的手粗鲁地掰开他的嘴,将桌上的汤熟练地灌下去,脸被呛得通红,直到一大碗汤见底,才放手,满意地看着维利只咳了几声,便陷入沉默。将桌上的鸡翅、牛肉等一扫而空,重重的咀嚼声在一片无声中响起。抹了抹嘴上的油沫星子,砸吧砸吧嘴,拉着他的手直奔卧室。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僵在小小的被子里,李妈霸着一大半,将他挤到一个小角落里。稍稍一个翻身,压到李妈自从到他们家后就开始长膘的身上,软乎乎的,下一秒腰间被狠狠地一掐,“小哑巴,你想压死我呀!”李妈低声恶气的吼声。
(四)
血,红色蜿蜒了一路,有的开始凝固发暗,不再是刚从肌理中冒出的鲜红鲜红。 他呆呆地看着:男子一巴掌扇到女人脸上,他们的嘴唇不停地动,神情激烈。一个小男孩悄悄地在门后看着,神伤。他们突的扭打在一块,不再彬彬有礼,相敬如宾。好不容易恢复了沉寂,发现原本会待在卧室吸烟的父亲,连同他的衣物一起消失了。妈妈直到半夜才回来,手上提着瓶酒,身上的味道熏得令人难受。他跑过去抱着妈妈的腿喊“妈妈”,没有回应。母亲大跨步往前走,他一下子被甩到地上,手扎到了地上的碎玻璃渣子,血混着酒精,生疼,“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没有爸爸!”严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他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夜,嗓子哑了,血凝固了,心破出了一个小窟窿。
他痴痴地笑着:弟弟!好多好多的红色,是他和弟弟说玩捉迷藏,弟弟跑到马路上,透过玻璃,刚好看到黏糊糊的红色泂泂而出。他哭了,病了,妈妈却说他根本就没有弟弟,只当他病得太重。他不信:我明明就有个弟弟,他天天黏在我身后。但家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弟弟生活过的痕迹。哭得歇斯底里:我把我的弟弟弄丢了。
(五)
妖冶的红模糊了双眼,模糊了画面,清晰感传来,往下望去,竟是一片白。 医院,“你们怎么当家长的?孩子有多危险知道吗?大出血!身上有不少被刀割的痕迹,刀口又深。”医生冲着匆匆赶来的家长们指责,“那个叫维尼的孩子,身上有旧痂,像是自己用小刀割的,可不少呢;维利的话呢,检查过了,没有什么伤口,倒是有不少的淤青,我看像是被虐待后留下的痕迹。被送来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就给他用了镇静剂。”
手术室的灯灭。
经调查发现:维利,严重的臆想症患者,自杀身亡。
维利,自闭症患者,成因不明,父母离异,受到过较长时间的校园冷暴力和保姆虐待行为。经医生诊断判,精神失常。
“妈妈,我要去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了。这里的光,太刺眼!”
“妈妈,看!我叫维尼,他叫维利,我弟弟!”
终
白光刺进双眼,迷茫,“睡一觉感觉怎么样?我给你深度催眠了一下。”面前这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维尼,你要知道你弟弟只是你虚构出来的一个人,他并不存在于现实。”
不解,懵懵懂懂走出房间,“小伙子,你很棒!相信自己,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光照得通亮,飘来一声轻叹:“你的故事很不错!”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搪瓷小牌子,用红的颜料着在白底上,写着明晃晃:心理咨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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