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多久,自己都没有失眠了?似乎,很久很久之前,自己相当喜欢文字。我记录许多让自己开心、让自己沉醉的滴滴答答。的确,超一直都在写字,但是不知何时起,超不再为自己本心记录;不知何时起,超对自己写的东西也开始生厌。 拧开台灯,一片眩晕。合上眼,过了好几秒,使劲眨了几下——光亮一闪一灭,在眼睑灰色幕布上扑腾腾。抓起笔,写下一些今天的感动。我写得很急,担心不快一点就夹不住所想的和可能还会想到的灵光。 为什么我许久没有写下能打动自己的文字? 五年来,超热衷于给杂志写稿,习惯了揣摩报纸的定位与风格,习惯了工匠式的填补。我成了一个字匠,这样过了许久。这样过了真的太久。六年间,或许是文字变为铅字的虚荣,或许是将汇款单交给妈妈的自豪,我习惯了为稿而文。这无可厚非,可是我渐渐忘记喜欢文字的初衷,渐渐不写日记、放弃了周国平所言的与上帝的对话。于是,我写着稿子而不是文字,每一篇作文、每一次校园演讲的稿子,我都功利地谋划如何稍许改动一下投稿。我习惯于从这篇文章可以如何改动、最适合哪一份报刊的角度思考文字。这不好。 但是,深究下来,或许是缺少了一种仪式之心。日常事一直漫不经心,结果对待文字这样本应当有献祭之心心投入的不朽盛事,也往往无法持久专注于斯。文字名家如古龙先生,一旦撰文沐浴净手、焚香修心,我等小辈却如此不恭,文字只剩下公文锈链条的聒噪也实在罪有应得。我丢失了自己的心境,何时能找回? 高一高二高三大一大二,五年的光景,洪超却没有一个字的日记,那最值得珍重的文字呵!那即使是中考压力下也不舍弃、在后来平缓的生活中却遗忘的文字呵!我寻找当初的心境,居然需要从书橱的深处掏出初中的遗迹。 六七年前的自己。我读着,回忆着,感慨着。记着的,是日记,却不怎么在意年月日期。从不标注星期几,也不加上天气,年份也常常不写。那时的自己标记一天与另一天,本是想提示自己,仔细体味一下或许有微妙心境的一点点不同,做好骤然感悟下一充沛情感的准备。一天之间,心情波动大而又有郁结之气需要多次阐发,就多写几段,一行空白隔开,泾渭分明。 于是,洪超想起了很多,那些文字的快乐。 那时的自己喜欢“浮生”这个词语。尽管当时查了字典、感悟过诗词语境,明白具有消极避世的味儿,知道洒脱如苏学士也无法完全咽下郁结之气,硬受大部,却在“又得浮生半日凉”中屏气,用嘴角缓缓吐出框不住的小尾巴。可是,我却开开心心记下自己的理解,半卧云朵之上,蹬踏蹬踏着扑向云深处。 自己也害怕写下,怕意义被驱逐至语言的岸,自己无法把握将它如实呈现给自己,也因为感觉一簇一簇冒出来条理全无,有悖于自我期望——成为一个逻辑严密、有自控力的思维强大的人。 灵感和追求逻辑的冲突使我无法预料自己会走向何处。一边是理趣与自娱,一边是对自己严密思维的期望。然而,没有这样东一句西一句,何异于被自我表达的努力按住伤口,却因为急躁血压骤升以致快要内部自爆崩裂的冒失之徒。好几天的日记中,彼时的我寻思万千,终于自我宽慰:“只有自我表达,方有自我修正提高的可能”,允许文字的肆意。 还有动人的焦虑——停笔写不出,悬在纸上想写穷尽而不得的焦急。搁下笔抱头苦死已经是败了,败给自己词穷。如果有一台机器在我脑中思索时将文字记录下来,那样将十分具有跳跃性与奇异却说不定合理的逻辑,但脑海中想得到、让人嘴一咧迟迟不能复归原位的东西,笔悬在纸上好久写不出来。自己颓唐地总结“我闻到太阳、花朵、青草的味道、感到皮肤上冬阳的暖。但是,让人微笑、痴笑的思维,永远不是文字的”。不过,后面一段,又恢复些许信心,写到“即使写下来,尝起来较之言外是二等品,却也让自己感动。” ,让自己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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