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
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
在涂满了油菜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
青葱年少时,偶遇席慕容这一首《戏子》,便觉惊艳。那时,太青涩的年少,一个人坐在午后的阳台上,垂手如明玉,闲看春风牡丹花开,而如今,从席慕容的《戏子》到对戏曲的痴迷,岁月悄然流逝了……
喜欢伶人,他们演的是戏,唱的是戏,在阡陌尘纷间寻找自己的前世今生,用文字为针唱腔为线,一点点绣这人生画卷的不尽起伏跌宕情思缱绻。声声慢声声叹,把光阴唱老,流年暗逝。
而其中,尤以青衣为最。青衣,青衣,这两字只是启唇轻唤,便觉已有无限的惆怅与文艺。王吟秋的《春闺梦》,他饰演张氏去探问自己丈夫王恢消息时,柔荑轻扣邻家门,那个动作魂牵梦萦,令人叹为观止!他的手柔弱无骨,只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弹。那一弹,轻盈飘逸,弹出无限风情与旖旎。那样修长的手,十指尖若笋——是天地间最美的一双手。而他唱“可怜负弩充前阵”这段二流转水时,我看见他的腰身柔似少女轻若柳烟,那样柔美又那样舒展,那样诱惑又那样缠绵。听他戏,便觉是银碗里盛雪的肃清,却又似听着隔云的水萧,分外缠绵。而台上的他,幽咽婉转,风情万丈,切切地唱,丝丝绕绕,恍若置身云端,有分外薄凉的冷艳。
青衣是诗,是散文,是天边那一轮幽然红月,是黑夜里妖娆的诡异,有咸湿的香,带着三月的烟花味,淡淡的,青青的,是一段说不出清的情愫,是柔肠百结间那一寸寸缠绵。
也许也正是依了这份情怀,我才分外的迷恋青衣,迷恋她的婉转,不媚俗,凛然,又有极度的诱惑。她的语调,她的摇摆,她的一唱三叹,令人心醉其中,不能自拔。
更加喜欢琴师。一套戏班子,琴师是顶顶重要的。没了琴师,戏班子又上哪去寻它的魂?琴师是灵魂,是比角还要角的第一把交椅,没了琴师,没了调,没了弦,纵然伶人歌喉婉转,阳关三叠,也唱不来那最是婉转幽深的一曲。
小时候暑假总是跟着阿婆看戏,听那二胡依依呀呀,便是在午夜的梦中也缭绕不去。而倘若白天听了《病中吟》,衬上二胡声调那一抹悲凉,那今夜定是难以入眠。因为那简直是如泣如诉了,渲染得整个人都湿达达。憋在胸腔里,挥之不去。
绕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渐渐成了心头一抹朱砂痣。那朱砂痣,红出了光影与曼妙,是旧日里阿婆铺在床上大红的缠枝莲床单,流苏足够长,艳也足够艳。它在旧时光里,闪着异样的光。
而最爱的一曲,还是《夜深沉》。那是第一次去戏院,阿婆领着,心里忐忑着,激动着。开场便是《夜深沉》,经典的京剧曲目,大气磅礴中又含了一抹慈悲与惆怅。
彼时年幼,可从小受了戏曲熏陶,竟也完全沉溺在其中了,完全的不顾别人。忘了身处戏院,忘了身边的阿婆,也忘了自己是谁,整个世界便只剩那一曲,一意孤行的寂寞跌宕开来。这里刚刚落下一幕,那一幕又拉开来,是谁在晚风里孑然独立月下,幽然的月光模糊了他的背影?春潮涨水了,你却仍然不回来。月亮湿透了,打落谁的花枝?夜色如此深沉,不粘不滞,带着往昔的风,呼啦啦的吹来。
一个激灵从戏里醒来,侧过头想要唤阿婆,却看见阿婆已然泪水涟涟,便倏然收了声再不敢打扰。却暗自揣测,阿婆是在这戏曲里想起了什么?是不是她年轻时着蓝色绣花的小棉袄端然坐在另一个他眼前的喜悦?彼时脂正香,粉正浓,而如今,转眼双鬓已成霜。
戏里的爱恨纠缠,台上的真假悲欢,台下的泪水涟涟。真作假时假亦真,再不辨戏里戏外,琴师听众。只从那《夜深沉》里懂得,光阴原是肃清清的冷,包含了雪雨风霜,望尽杨柳曲折心事,望断山水阑珊过往。曲断无人懂,弦断又有谁人知?这京胡里的喜悦与悲伤,本就是人间的调子,哪一节不是烟火里最浓的那一截?
从小便这样痴痴的迷着,恋着戏曲。而对戏曲里的爱由浅入深,是在见了《霸王别姬》里,张国荣的师兄与他出逃,对着台上的风情万丈的戏子,倏然泪下,叫唤连天“他们是怎么成的角呀。”转身两人回了梨园。便在那一瞬,我对戏曲的爱,霍然浓烈起来!如上古传说中那一星天火,就此点燃了我的心!烧尽心中不尽浮躁,唯有关于戏曲的一切悠悠荡荡沉淀了下来。
即使明知回去责罚重如山却也义无反顾。为此,张国荣的师兄甚至失了性命。那一幕对我的震撼,丝毫不亚于霹雳惊雷。是什么的样的执着,失了性命也不放弃;是什么样的执着,竟能战胜小孩子对责罚莫大的恐惧;是什么的样的执着,自由已然在手却仍决然回了一方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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