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三十分,时候还早。路过那座学校时心里一动,忽然很想进去看看。
传达室的师傅很和蔼,我报出曾经班主任的名字,他便翻开了访客登记的簿子——尽管班主任退休已经有一些日子。
梧桐树的叶子洒了一地。叶子蜷曲得有些颓废,却是很暖很暖的金黄色。用力舒展了一下手臂,深吸一口气,像要启封一段悠久时光极深处的隐秘。
一楼大厅里放着一个书架子,搁着几年来的《塔山应天》。我很快找到熟悉的那几页封皮,很容易地翻出我的名字,和那时还稚嫩的文字。有些感慨——当年我也不过是它三千个学生里普普通通的一个,离开它那么久,它却始终留有我的痕迹。也许它谁也不会忘记吧,谁也不会仅仅是它的几千分之一。 沿小径走,两边的银杏树开的正好,金灿灿地朝天而去。十二月,草坪依旧是没有失真的绿色,芭蕉叶子很慵懒地弯曲在阳光下。陪着的一个朋友说:"你们学校环境真好。"很骄傲地回答他:“那是当然。”可当我很想很想从记忆里找出一点点它那么纯粹的美来,却发现做不到。是不是重温永远要比初次经历来得温馨?
看到了那段排列着书法作品的墙,它似乎丝毫未变。也许当年用石子刻在墙角跟的字也还留着吧,可我没有去看,便绕进那条U字型的路。路一侧依着灰灰白白斑驳的围墙,围墙外那栋老式的楼房还在,可以前常常晾着衣服,现在却只是关得紧紧的窗户。
走出就到了操场。操场被改造得最厉害,已经很难对比记忆里的样子了。原本是水泥的地方铺满了墨绿色的泡沫格子,四周隔起了很高的铁丝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在塑胶跑道上站了一些时候,太阳很暖,两个朋友捡起一个排球玩得很高兴。我安静地站在一边,眯起眼睛看他们。那时玩在一起的人,我甚至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了。身边从来都不缺朋友,可那时对着他们,难过就说,伤心就哭,现在阴郁时被朋友问起,却总说着“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呢?可我不敢说。你们不是听完就能忘的孩子了,我也不再有什么都不怕的童年。这就是成长,这就是我曾经那么渴望的长大。
走到四楼的一个教室前,进去无数遍的地方。门一推就开。很惊讶地说:“教室怎么变得那么小?记得以前要宽阔得多。”回答我是:“因为你人比以前大得多了啊。”不禁沉默了。在讲台桌上看到一本塔小教师通讯录,于是很认真地把那些熟悉的人和那一串串号码录在了手机上。真的会拨通它们吗?也许不会。可这让我觉得踏实,就好像他们始终在我伸手可以触及到的地方。
离开,走到楼梯口的地方。忽然想到还没去五楼上过阅读竞赛的教室看看。匆匆上去,可曾经的教室已经变成大门紧锁的录播房。在阅读班背过的古诗几乎忘的一首不剩,那些个暖洋洋的下午我却还记得,粉尘在透过窗子的阳光下飞舞的样子却还记得。记忆里最深刻的绝不是一张轻薄的奖状,而是那些在疲惫里振奋过的日子,那些在痛苦里幸福过的岁月。
离开时我一直沉默着,却觉得心里很满。我并不想在回忆里失落伤感。我的生命里有过它,这就再没什么好惋惜。
就像我的生命里有你们,这就值得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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