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枝桠冒着点新绿,淘气的鸟儿抖动翅膀,散落下几根稀疏的羽毛。鸟声的聒噪,在暖阳光笼罩下,倒覆上了一层温馨,就像心头浮起的悠悠心事。
小心翼翼的抱着沉睡中的孩子,将他的手慢慢挪进襁褓内,生怕把它吵醒。风吹乱了路灯下手抱婴儿的妇女的头发,吹向家的方向。怀着满心的期待和焦灼,她,不曾离去,总是想着路的尽头会出现一个身影。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能把思念煮熟,变成相见。
每当天色将晚,炊烟袅袅未央,妇女便倾身侧卧在河边,用干完农活的手缓缓梳理头发,总是很细心的把自己打扮到精致。总是怀着忐忑的心走向路灯,连沿途大雁留下的足迹也不愿错过。纵使归人回家无期,也愿在问号和问号之间,画上强有力的惊叹号。怀着满心的期待,她,不曾离去。
已记不得等了多久,妇女已不再是妇女,她的背慢慢佝偻,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挽起孩子的小手,走向这条已经熟悉到闭眼也不会迷失方向的路。怀着期待,她,不曾离去。
直到有一天,传来消息要翻修道路,她们心慌了,害怕有一天归人返乡找不到家,就连夜来到村支部恳求保留路灯。然而,事与愿违,灯没了。
浪是水,浪消失了,水还在。就像人一样,路灯可以拆除,人心永不退却。
衣服袖口接了又接,磨破的鞋口缝了又补,孩子长得跟小树苗一般高了。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去每天必去的那个曾经路灯的地方。夜深人静,心神总在奔波和流浪,有一天,它回家了。
风中混着麦香味,跟寒冷的空气交混。一辆黑色的汽车吼着嗓子在迷雾中颠簸,崎岖的路弄的人心痒痒,山路弯弯曲曲,一不留神,竟从车的这一端滑向了另一端。屋子也是那个屋子,里面的人怎么不在了,烟囱里还冒着热气。不愿做过客的归人回家了,二十多年的离开,忘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城市固然喧嚣,而对习惯穿梭于陌生喧嚣中的游子而言对于形式和表面的追求,家,反而成了另一种浮华。
路灯下的两个脚印和两个圆盘又重合了,眺望的尽头是哪里呢?她依旧空落落的回到家里。看到家门口陌生的汽车,又是惊又是喜,颤抖着摇晃着儿子的手,声线不稳,连声喊到:“快去看看,快去看看!”一踏进门,脚下尘土飞扬,一个未曾见过的背影出现在眼前,连忙回头说:“妈,这个人,我不认识.”说罢便把轮椅推进家里。不用问,不用答,一个眼神全明白了,是他回来了,都没打一声招呼。当我们需要答案的时候,与其茫茫上路,不如回到最初的地方。二十年前的不舍的离别,二十年后的归属。“你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想回家不难,只有家在,路变了也能回家。”为了这个身影,她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等了半辈子,不知什么时候才等来了归人。日历被一页页撕去,心也跟着颤抖了无数次,一直守在原地,遥望归期,从未想过离开。
饮罢这杯风尘的酒,常回家看看。再繁华的都市,也比不上等你回家的烛光;再发达的通讯,也比不上家人在身旁。每一座城市都需要灯塔,那是守望的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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