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那站在门前眺望远方的老人在等谁?月明星稀,那坐在院落仰望天空的老人在思念谁?秋风萧瑟,那倚在窗前翘首以盼看向远方的老人在看谁?风烛残年的老人啊,是在等待放飞的风筝啊,是在思念远方的孩子啊,她是在看那条路上是否有日夜思念的身影啊。 夕阳中,那曾经充满孩子们嬉戏笑闹的院落中空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不时地站起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向大门口,眺望着家门前那条通往远方的路,她走过去而后又折回来,就这样重复着。 邻家的孩子阳回来了,老人认得那是儿子儿时的玩伴,她笑着轻声问:“你见我家宏儿了吗?” “婶子,宏远还没回来么?你看,眼见这天黑了,就别等了,快回屋吧,天凉。”阳关切的看着老人回道。 “我不,宏儿说过他今天回来,我得在这迎迎他。”老人固执的摇了摇头。 “那您先进去加一件衣服,天凉,您在这等着会着凉的。”阳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搀扶老人,他想把老人送回屋。 “不,俺得等俺儿子。”老人执拗的摇着头。 “那宏远回来了,他的衣服单薄,俺记得他夏天走的时候没带厚衣服,您给他进屋拿件衣裳吧。”阳无奈的说。 “对,俺家宏儿打小就怕冷,他走的时候就拿了几件单衣,他回来的时候一定冻坏了,我得给他拿件衣裳给他备着。”老人快步走向屋内。但不多时老人就又抱着一件不知是那个孩子的衣服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前,风起了她满头的银丝,夕阳斜照下,宛若镀上了一层金光,是那样的神圣,但又是那样的凄凉。
老人望向院前的那条路,恍惚中,她看到了儿子三四岁的时候,她看到老伴给儿子做了一个大风筝,一家人欢喜的在这条路上跑着。
“宏儿,骑爹脖子上来。”老伴把儿子高高举上头顶。 “爹,风筝。”儿子软糯的声音要化了她的心。
“娘拿着呢,宏儿,牵好线,你爹要开始跑跑了,坐好了宏儿。”她看着儿子充满笑的小脸她觉得她拥有了世界所有的开心。 “飞咯,爹,娘,飞啦。”儿子开心地笑着。
“好了,宏儿,下来吧,你爹累。”她把儿子抱了下来。 “宏儿,放线,放长点。”老伴握住儿子的手一点点的将风筝放高。
“好高啊,娘,天上是啥样?”儿子仰起头。 “天上啊,天上可漂亮了,赶明让你爹给你做一个大风筝,做一个能让咱们宏儿坐上去的大风筝,让咱的宏儿上天上去看看。”她慈爱的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啪”一声,风筝线断了,儿子看着风筝越飘越远,满张小脸写满了不开心,眼眶里的泪水即将落下。 “宏儿不哭哦,风筝啊,本来就是风的孩子,现在风把它带走了,它回家了,咱们就不留它了啊,乖。娘回家给你做面吃,给你加两个蛋好不好?”她蹲下来给儿子擦泪。
“好,可是,娘,风筝不是爹做的吗?”儿子抹了抹眼泪。 “你看啊,你爹做风筝用的竹子,那不就是天地的孩子吗?你听,风一来门口的竹子就出声,那风啊就是他娘,他娘来了他高兴地拍手呢,对不对。”她看着儿子笑了。
视线渐渐模糊,她看不到了那场景了,现在儿子长大了,他也真的飞走了,但是儿子坐的不是老伴做得大风筝,因为老伴没有撑到儿子长大就先她一步走了,儿子当上了一名企业高管,儿子坐的是一个叫飞机的大家伙,这飞机,没法穿线,没办法任她拉着。 她想着想着眼圈红了。
再次抬头间已是月亮升上了天空。邻居家传出来阵阵欢笑,她抬起头,月很圆。今天是十五中秋。邻居家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他们一家聚在一起,老人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浑浊的泪划过了那被岁月刻上皱纹的脸。 阳出来了,他看到了那坐在院中落寞的老人,他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婶子,俺爹让您去俺家吃点东西,宏远我估摸着今天是回不来了。”
“不,宏儿一定会回来的,俺得等着他。”老人坚定的看向远方。 “那您先来俺家吃点东西,天冷,喝点热汤。”阳想把老人拉走。
“俺不饿,俺得等俺儿子,他回来了没钥匙咋进去?”老人的力气突然变得十分大,她就那样死死的站在那里。
阳只好放弃,他叹了口,想了想说道:“宏远回来时候定是没有吃饭的,天冷,这路又远的,您看你不如先到俺家拿些吃的给他备着。”阳的眼眸中有了些许闪亮的泪。 “对啊,宏儿回来了,这天这么冷,他也会饿的,我得给他做饭去。”老人眸中突然亮起了光彩,她低头向厨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宏儿爱吃鱼,嗯,还有丸子……”
“婶子,这些东西你家有没啊?你先去俺家拿吧。”阳搀着老人。 “不用,前两天宏儿打回电话的时候俺就去集市上了,东西齐全着呢。”老人语气中有淡淡的自豪感,好像一个要人表扬的小孩。
阳的一滴泪掉落,他忙用手背擦了擦:“婶子,俺给你打下手吧,您一个人一定忙不过来。” “好,宏儿小时候啊,每次炸吃的他都帮忙。”老人幸福的笑着。
老人终究也是老了,她做了不多时额头上便挂满了汗珠,老人叫道:“宏儿,来给娘擦擦汗。”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半蹲下来,像是怕宏儿够不到。 阳有些呆愣,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他掏出汗巾轻轻地给老人擦着额头上的汗。老人抬头间才反应过来,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俺自己来吧。”
“宏儿小时候啊,每次给俺帮忙就要抢着吃点东西,那孩子啊,嘴急,刚出锅就拿着往嘴里送,结果啊,烫着自个了,那眼泪啊就在眼眶打转,给他吹吹啊,他就又噙着泪笑了,那小模样啊……”老人说着说着幸福的笑了。 厨房的灯亮到了午夜。月升上了正空。清冷的月光洒向大地,家家户户的灯陆续关了,阳也早已打了无数个哈欠,在他快要熬住不住的时候老人终于忙完了。
“小阳啊,你快回去睡吧。”老人拍了拍阳的肩膀。 “那婶子,俺先走啦,您也睡吧,太晚了,宏儿回不来了。”阳伸了个懒腰。先离开了。
阳走了以后,老人走到院中,她抬头望着天空那轮皎洁的圆月,她恍惚看到了儿子的脸,她伸手去抚摸,但终究摸到的是一片虚无。
她失落的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她打开电视但是电视中是什么老人不知道,电视中的人脸老人全都恍惚看成了儿子的脸。 外面忽然一声轻响,老人一个机灵,忙拄上小拐杖迈着小碎步往门外走去。当她打开大门时,只看到了一只野猫喵了一声跳走了。老人叹了口气,就在门口的石墩前坐下了,这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当清晨起来的人们开始出门时,看到了已经冻得全身僵硬的老人。她目光呆滞的不知望向何处。 人们七手八脚的把老人抬到医院,医生给老人挂上点滴,嘱咐众人;“等老人醒了喂老人点水,顺便联系一下老人的家人吧,老人需要做一个全身的检查,开销太大。”医生给老人轻轻掖了掖被角。
在场地人都犯难了,大家都知道老人唯一的孩子离这里很远,并且谁也没有他的联系,问老人吧,老人恐怕也不记得,因为老人有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忘记。 就在这时,老人醒来了,但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俺家宏儿回来了没?”
阳走近:“那个,婶子…您记不记得宏远的手机号码?”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结果老人不假思索的报出了一组号码,这时老人也明白了,宏儿没有回来。老人的目光黯淡了。
“那个,婶子……”阳欲言又止。
“没事,俺知道,宏儿忙别打扰他了,工作要紧。”老人摆了摆手。 阳走出去,拨通了电话,宏远接通了,宏远听了阳的叙述静默了许久,他哽咽地说:“我现在就回去。”
老人只在医院呆了一上午,到了下午老人就非要回家,大家只好顺着老人的意思。回到家后,阳安顿好老人:“婶子,您放心,宏远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您先歇着,我去给您热点粥。”
“别诳俺了,宏儿一年多没回来了,你先走吧,我躺会我自己去。”老人叹了口气。 阳走了出去,老人下了床,她从抽屉里拿出了她的宝贝——儿子送她的手机。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儿子给她这部手机时,儿子教她用:“娘,你看这个,你先按这个键再按这个,然后是我的号码,我先给你设好,到时候你直接按这…….”儿子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教着她。
她为了儿子一遍就全记住了,但是她贪恋这一刻儿子的温暖,所以一直在故意出错,还好儿子不厌其烦。我想那应该是老人最幸福的时刻吧。 其实,这世上最可怜的是老人,他们的年龄越大圈子也就越小,他们不懂得如何去和你交流,但是他们还是为了你拼命的学会用手机等通讯设备。这种恩,我们做子女的无以为报。
老人思索了好久,按下了儿子的号码,电话正在接通,老人焦急地等待着,但是当儿子接通的那一刻老人竟然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那头的儿子急匆匆的说:“娘,我现在正在赶回家,我要上飞机了,什么事咱回家再说啊。”然后就挂了电话。 老人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从儿子挂了电话开始老人就再也坐不住了,她跑到厨房,阳正在给老人热粥,阳一惊:“婶子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躺着。”说着就要搀扶老人。 “我给俺家宏儿打电话了,他说正在回来的路上,我要给他热饭。”老人开心地笑着,阳不忍心打扰老人的这份热情。阳默默的在一边站着。
饭热好了,老人一趟趟的往门外跑去,后来干脆直接在外面坐下了。过往的邻居都在劝老人回屋,但是都被老人的执拗逼退。有人打宏远的电话,但是无法接通,或许真的在飞机上吧。 大家不再劝老人,他们纷纷回家给老人拿东西,阳细心地给老人披上了一套外衣。夕阳西下,最后一班通往这个村子的公交车悄悄驶去,阳知道,今天宏远一定回不来了,但是老人不肯走,阳只能坐在这里陪着。
次日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了,上午已经过去了一半,期间不断有人从那条路上经过,每次老人一看到有人影就会兴奋的站起来,而后又会失落的坐下,上午即将结束了,老人坐不住了,她干脆站着,但好像又怕看不到似的,不时的点起了脚尖望远方望去,终于在正午的时候,那条路上出现了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老人赶忙拉拉自己褶皱的衣服又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她想跑去迎接儿子,但终究因为体力不支倒下了。
秋的风,哪怕在正午,吹起来仍有一丝凉意,风气叶落,老人这一倒终究未再起来。 宏远跪倒在老人前,他悔,悔他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要让娘等这么久?悔为什么还没让娘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终究只是为了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见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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