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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手自兹去

作者:缪云皓 2023-04-11

跳下汽车,便看见一块巨大的告示牌,附近两个村子,已被××集团承包集约经营,很快,这里的一切,不知会呈现何种模样。

疑虑中,我走上这条业已铺上水泥的村道,熟悉的风景再次出现在眼前。头顶,太阳依旧火辣,蝉们迫不及待地亮开嗓门,将地下多年积聚的能量尽情释放。两旁高高的桉树为我撑开碧绿的大伞,送上一路阴凉。

路边的小河汩汩地吟唱,重复着那不老的乡曲。记忆中,清澈的河水似乎从来就没有断过,它总是唱着悠悠的小调,无忧无虑地向远方奔去。盛夏,小河两边长满了茂盛的青草,尤其是近水处的草,非常鲜嫩。早起放牛的同伴总喜欢将牛带进小河,让它们尽情啃噬两边的嫩草。牛很领情,硕大的头一左一右,将青翠欲滴的芳草卷入嘴里,伙伴们只需在河岸上缓缓地跟着。晶莹的晨露蹦跳着滚入小河,溅起圆圆的波轮,在河面上化开,汇入东去的队伍。更多的露珠则随着青草一起进入牛嘴,渐渐地,牛的肚子变得圆鼓鼓的,但它们仍然努力加餐。农忙时节它们可是主力啊,犁地、耙田全靠它们。如今,麦已归仓,水稻已转绿,田野早已汇成绿色的海洋。它们也可以卸下轭头,暂别犁耙,歇上一阵儿了。牛抬起头,心满意足地瞅着小主人。心领神会的主人便将它们牵上岸,然后爬上牛背。在阳光的欢送下,牛儿们一步三摇地向家里踱去……

不知不觉间,走到池塘旁边,满池青荷。荷叶层层叠叠,堆满了池塘,再也难见那一池春水。记忆中的池塘不是这样的,池中没有结队的鱼群,多的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小鱼儿小虾,多的是轻软的水草,绿绿的在水底招摇,在池底铺了一层绿毯。炎热将小伙伴们赶下池塘。会游泳的,在池塘里追波逐浪;半会不会的,在浅水处蹬踏扑腾;不会游的,在近岸处打起了水仗。顷刻间,池塘里就盛满了小伙伴们的欢笑,大人们也受不住诱惑,忍不住下到池塘,畅游几个回合。塘边有一棵高大的杏树,枝桠欹斜,横亘在池塘之上,成了伙伴们的天然跳台。哥几个相约着爬上树去,先品尝几个青杏,权当补充体力,然后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砰——”,一声炸响,水花四溅,大伙惊呼连连,圆睁着眼死盯着不断冒泡的落水处,好久,好久,水泡冒尽,仍不见人。正当大伙惊疑之际,在远远的地方,“噗”地冒出一个脑袋,惊叹声立刻在池边漾起。还未回过神来,又是一声炸响,又一个身影扎入池中……

最郁闷的,恐怕是池边芦苇上的翠鸟了,它狠狠地瞪着这群侵略者,咕咕乱叫,一直在抗议,不得已飞到附近的池塘吧,情景依然如故。池塘终于清静下来,翠鸟如离弦之箭射入水中,折回枝头时,嘴里已然多了一条挣扎的小鱼儿。那高雅的蜻蜓,在池塘上轻飞曼舞,还不时点点水面,点碎一面平镜,点出一池碎金……

附近的田野一片葱茏,地里的玉米已拔节开花,半腰处的玉米棒子身裹层层绿衣,棒子头顶一簇红缨,如霍霍燃烧的火花,纤细的雌蕊四散开去,迎接着被微风拂落的花粉,开始孕育新的生命。田野上浮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高挑的白鹭闲庭信步,时而低头与稻花絮语,时而举头与蓝天相望。兴起时,或在稻田之上翩飞,或在塘堰上空盘旋。兴尽后,或飞上高枝,弛然而卧;或伫立渠畔,曲颈而眠。夏季的田野,因这仪态高雅的白鹭平添浓浓的诗意。

再往前行,那几棵高大的柳树来到眼前。心底再次泛起甜蜜的波澜,当小鸟把柳树唤绿,鲜嫩的柳枝便一直是我们的最爱。将披风的柔梢折下一两枝,不一会儿就做成了一顶柳条帽,戴在头上,像极了电影里的侦察英雄。即便没有敌情可侦,也可为我们遮挡烈日,让我们嗅到柳梢淡淡的体香。一群小伙伴,一律柳条帽,行走烈日下,好不威风,好不清凉。眼前柳树依然抖擞,容颜依旧,可当初的稚童,却已烟尘满面,两鬓微霜。

且行,且忆,且珍惜,我停下脚步,向着身边的一切,举起手,徐徐挥动,将这一片风光收藏心底。然后,向前迈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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