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去了,春天似乎还没有来。已是六九立春的日子,可天气还是阴冷得紧。一阵风吹过,桌上的蜡烛几乎被吹灭了,尔后有燃烧起来,跳跃的火焰又踩起了欢快的步子。
眼见又到了要返校的日子,没有钱多买一张火车票,只好让孩子一个人去学校。儿子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火车站。母亲正借着烛光缝一床被子。被子了棉花也少,薄的要紧,但至少可以增加一点温度。她熟悉地抿了一口线头,眯一只眼,将线穿过那根用了十年的针。她的手有些颤抖,第一次竟穿了个空,第二次才穿进去。这是十年来的头一次,她也顾不着借蜡烛暖暖手,仍然低下头缝着。几缕发丝从耳畔垂下,烛光下依稀认得出花白的银丝。
她的针脚走得密密的,一如她缜密的心思,不由得被子漏尽半点风。儿子翻了翻身,她便帮他裹起身上满是补丁的被子。她一直不说话,也不出半点声响,小心翼翼地坐下,继续走着缜密的针脚。
她想,儿子抱着这床被子去学校,同学们就不会瞧不起他,他把这被子搭在原来的被子上,不知得暖和多少。想着想着,一阵风吹过,她起了两个哆嗦,想喷嚏,随即又忍住。儿子明天要去火车站,不要把他吵醒了。
外面的鸡鸣了五更,她扎下最后一针,竟然失了神,针刺入她左手的食指,她忙收回左手,把食指放进嘴里,生怕被子里被弄出半点血迹。她用右手回了针,用牙齿将线咬断。是啊,她便是这针,儿子便是这被,这一断,不知何时儿子才能再回。家里的薄田,支持不了每期的火车票。
她想好了所有嘱咐的话,要努力学习,要少回家,要找好工作,好媳妇,要让爸在九泉之下瞑目。可到了火车站,她竟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只说了句:“火车要走了,快点上车吧。”儿子坐在车上,望着母亲的背影,竟是如此的孤独蹒跚,她不能再等了,家里的鸡等她喂食,家里的苗等她浇水。火车驶出站台飞速地行驶,他总觉得是母亲在背着他飞速的奔跑。他拿出被子,柔柔的,软软的,忘记了它的薄,只记得它的暖。
多年后,他西装革履地开着车,给母亲上完坟。回到多年未曾住过的老家,换了厚厚的却轻轻的棉丝被,却不暖和了。那床大学里盖的被子还放在家里,他拿出来搭在上面,沉沉地睡去,蜡烛随风闪烁,就要燃尽。
一阵风吹过,灭了几上的蜡烛。是啊,多么厚的被子,才能比得上母亲密密的针脚里那双大手的温暖呢?
又是六九立春的日子,缝被子的人已然不在。只有那密密针脚里的温度,依然残留在梦里,残留在儿时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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