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某个地方的原因往往是它承载了我某段视若珍宝的时光。雅礼如是,南雅如是,同升湖从未来的某天起也会如是。
这周某个晚自习,我在四周乌压压低伏着的发顶中抬起头,听着笔尖在纸页上划过的沙沙的声响,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情感。这情感使我顾不得尚未完成的任务,提笔给大洋彼岸的死党写了封长信,直写得自己那股激荡滂湃的心潮变成浅浅涌动的溪流再化作春日墙角处一滩还残留着些腊梅芬芳的雪水,温柔、细润而又迟缓地渗入心田。
我其实只是有些想念。
不同于有的人爱得激情,想得淋漓,每一次情绪波动都让山川变色。我的想念总是来的悄悄,去的柔柔,难以付诸于口,只能凝结于笔。
我想念雅礼林荫道被风带起的簌簌叶响以及充盈鼻腔的栀子花香。想念合唱比赛大家画得和天边晚霞一样红彤彤的脸庞。想念高三晚自习的灯火和课间的迪斯科。还想念上学经过的石板路上探头而出的草色和篮球场边随意招摇的垂枝。我在那里的三年,有过喜乐,有过悲欢,甚至因为自己高考的失利,还曾含着那么点怨尤。然而当我意识到我已毕业,从此它只是一片故地,那些过去再寻常不过的景物竟怎么看怎么明媚,怎么想怎么可爱。也许这正是离开才明白它的美,时光亦如此,不身处其中方知它珍贵。
南雅当然也适用这个道理。前些日子我们回去探望,再遇见那条嵌在油油草绿中的曲折长径,我几乎将晨曦中攀爬时的怨气抛在脑后,只记得起黄昏里的低低私语。那私语伴着唱了六年的校歌,低沉着轻柔着便荡进我的耳畔,潜入了我的心湖。
我想同升湖有朝一日也会成为类似于此的存在,令我一提及唇角便会压不住地上翘,眼边露出浅浅对笑纹。哪怕这里的窗帘后没有一个柏原崇抬起他沉静的眼眸,这里的绿树下没有一个泷泽秀明抿着他倔强的嘴唇,这里的实验室更没有一个福士苍汰扬起他明朗的笑脸。我曾视这些为青春的实质,以他们的面孔为烟火大会第一炮花火,绚烂整片回忆的深蓝。然而,当我们把目光投向我们所处的生活,却意识到十年以后真正能让自己触动感怀的并不是那些干净闪烁的东西,而是桌上贴的形形色色的标语和单词,是调剂乏善可陈的食堂饭菜的老干妈,是寝室那张一动就吱吱响的铁皮床,是惹人抱怨的毫不时尚的校服上衣。也是一张又一张做满注记的试卷,一叠又一叠色彩纷飞的笔记,一个又一个伏案疾书的夜晚以及一所又一所令我的梦想进阶的学校。
时光会为它们镀金,令所有不愉化作可亲,所有不耐化作可贵,所有情怀弥足珍贵,所有情意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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