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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奶奶的信

作者:钟唯正 2020-01-03

今天是你离开我的第1060天,在你离开的这1060天里,我不是每天都想起你,但是当我闲下来的时候,你健康的模样,又重会充斥着我的脑海。当我难过委屈不知向谁倾诉的晚上,我趴在床上,看着窗外,就会想起你给我煮的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每次放假,我都会去你和爷爷的家,快三年了,每次踏进那个门,我依旧会觉得少了些什么,那房里空荡荡的,就像我的心一样……同时又感觉什么也不少,我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个落了灰尘的罐子,我迟疑的拿起,里面,是半罐子瓜子仁儿,想想儿时的我坐在炕上,你和爷爷一粒一粒的给我剥瓜子仁儿吃,后来我长大了,你躺在炕上,换我一粒一粒的剥瓜子仁给你吃,还要不断的向你解释,我是谁家的孩子,我为什么会在你身旁。

记忆如丝线,乱糟糟的将我缠的透不过气来,我会在陪爷爷吃饭的时候,不自觉的多拣一副碗筷,然后又猛地想起一些什么,赶忙放回。我会看着你曾经躺过的地方出神,像有一块滚烫的麦芽糖,黏在我的喉咙里,我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好像你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甚至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好像自始至终你从未离开过。

你晚年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病情的不稳定以及不断加重,让你的记忆力衰退严重,有时神志不清,竟连我也认不得了……

你知道吗,每次你问我我是谁,每次你一个问题问我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哭,对于后期病重的你来说,我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陌生人,只有在你短暂清醒的时刻,我才真正是你的孙女。而对于我,我始终每天陪在你身边的每一秒,你时而的认不出又怎样,只要我每天能陪你聊聊天,打打嘴仗,能逗你开心,也挺好……

我希望,在最后的生命里,你始终是快乐的。

那天我放学回来,像往常一样去看你,我从老远处就闻到风中夹杂着的槐花香气,你要是也能闻到该有多好。我顺着花香来到一棵槐树旁,折了几枝硬朗的白槐花,找来绳子将它们捆成一束。花束挂在你的床正上方的屋顶上,挂在你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闭着眼也能闻到的地方。你都躺了那么久了,有多久没下床走动,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自己都不知道了吧。我指着这束外面的花,有点自豪的问你:“怎么样,奶奶,这槐花不错吧,满屋子都能闻到花香,快夸夸我。”我笑了,满意的笑,自豪的笑。我站在床边俯视着你,我看见你也笑了,消瘦的脸上的皱纹变得祥和了,看来,你也是真的很喜欢。

空气中重又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气,我知道,是今年的槐花,又快开了吧。

今天我小心翼翼的将这份记忆从我心里最深的地方取出来,就像那天葬礼时候,我独自一人将你病重以后的那些所有对于我来说痛苦又美好的记忆,小心翼翼的封存起来一样。我怕它染上灰尘,我更怕我忘记。

自你离去以后,我再也没吃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再也没靠近过槐树,因为,它们都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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