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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

作者:晗七 2015-01-23

写下这个词,我觉得它很生僻,和摩登时髦毫不搭界,生怕吃饱喝足,满身脂肪,正为减肥苦恼着的饮食男女不理解;担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忙着赚钱烧钱,高枕无忧的人们会反感。

“饿死了”儿子玩了大半天,跑回来嚷着;“饿死了”玩了通宵麻将的同事大叫。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我搞不清他是真饿慌了,还是在虚张声势。但我知道,他们只是错过了一顿饭,离真正的饥饿其实很远很远……

我想起了爷爷讲过的,五十年前那场著名的笼罩全国的***。老辈人一提起这么感叹:五八年,把人饿得,唉。一副一言难尽、心有余悸的样子。爷爷刨了一辈子土窝子,种了一辈子粮食,闲了,总不停地编囤、开荒;每年春季总忘不了栽树插柳,说着那句老话:人一辈子能插两茬杨柳树,种一甲麦子、就够了,人一辈子不挨饿肚子就好。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我们很少见他饭前认真洗过手,饭到地头,停下牲口,拍拍手上的土,拿毛巾擦擦就抓过馒头吃开了。皮肤不小心划破出血,抓把细土敷上。他潜意识里认为土是顶干净的东西“土粮食,土粮食,怎么能没土?”

爷爷从一个少时给麦子去苗的懵懂少年到身有农家十八般手艺的全能庄稼汉,从没有一块土地的旧农民到拥有二十亩地的种粮大户,其间辛苦可想而知。我们这一辈,包括父辈是无法体会他们从土地的附属者一跃做土地主人的幸福感;无法理解他们那一代人为了区区一犁地而争吵、相殴的独特社会现象;无法理解他们站在堆成圆锥形粮食堆前的自豪感。

爷爷的责任田每一年出产的麦子、玉米、高粱、豇豆、糜子车载斗量。从装二三十石的大条囤到二三担的小圆囤满得堆尖戴帽,清油能把一口尺八瓮装满。既就是这样,吃饭时掉个馍渣,必会自然捡起,吃完饭总忘不了舔一下碗沿上的饭,饭毕忘不了吮一下筷子。场活里他总能奇迹般地从别人翻抖过的麦草里翻出麦粒,从别人掰过的玉米杆里寻出一只金黄的玉米棒。从收割后的地里,觅宝般捡到几只麦穗,几粒豆子。可能是因为在地里独自劳作惯了,一辈子与无言的大地打交道,他总是很严谨,不大说话,静静地站在地头,面对庄稼,一站就是半晌。

但只要是提起种地,谈起过去挨饿肚子的往事,总是滔滔不绝。爷爷能历历数出村里饿死的人。每每见后辈糟蹋粮食、不事劳作,看不起农民,总是提起那些陈年往事。“德顺老汉、‘高天望’不是给活活饿死的?“青菜吃得人肚皮子都是绿的,脸成了青黄的,全身浮肿,一压一个窝。玉米芯做成的饼子吃得人屙不出来……沟里的碱土挖完了,地里的菜根、苜蓿根挖完了,树皮剥吃完了,春季洋槐花、榆钱捋完了。饭时,家家烟囱不冒烟,你还笑哩……”

见孙子们窃笑,一瞪眼:“没挨过饿肚子的……知道个啥?”好像人只有饿一回才懂事似的,好像忍饥挨饿是他们的光荣历史和宝贵财富一样。“我们都是饿死活过来的”。当别人开始大搞经济,不种粮食时,他还是坚持多种粮食,“这么大的国家,没有粮怎么行?”装满各种粮食的囤挤满了一间房,闲时他总忘不了转悠察看,看是不是起了麦牛,生了蛾子,进了老鼠。“粮食,粮食,有粮才实在,票子,那只是一张纸,楼房能当饭吃?汽车能当饭吃?”并没有人和他争论,他兀自大声反问。

民以食为天,国无粮不安。诚哉斯言。有人这么形象地说,中国人十三亿张嘴连起来足有洞庭湖那么大,一口能饮干洞庭湖的水。十三亿张嘴能啃掉一座任何高度的大山。任何强大的国家,如果缺乏足够的粮食伫备就会不堪一击,不攻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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