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快点儿吃。戴好头盔，该干活嘞。唉，路还长着呢。”

　　北京，国际性大都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华灯璀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城市。然而，近几年“雾都”成了北京的代名词。不少人打趣说：“我说哥们儿，雾霾你都吸过了，还怕什么不成？”还有人深信不疑：“雾霾啊，终有一天会走的。”老实说，雾霾阻挡不了他们的向往。

　　祥子跟随村里人从甘肃老家来北京打拼。算一算，他顶着“外地农民工”的身份也有些年了。他和工友们每天起早贪黑只是想尽快完成这项工程。听说这个工厂可以拉动中国经济，每每想到这里，祥子就有了工作动力。说起来，他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呢。

　　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祥子和工友们疲惫地躺在铁板上。“祥子啊，你为什么要来北京？”祥子嘴角轻轻上扬但又仿佛毫无波澜，“我们都一样，不是吗？为了更好的生活。其实......”他顿了顿，“不怕你们笑话，来了北京后，见的世面广了。我就坚定了一个信念，我要好好走人生的路，为国家的经济发展道路建更多的高楼大——”话音未落，空旷的工地只剩下一片唏嘘声。“喂，你们懂什么，我祥哥有的是远见，他说的什么路，你们懂吗！”阿贵总是为祥子打抱不平。他们是一个村的，阿贵打心底里佩服祥子，早已经把他当做亲哥了。工友A不服：“可拉倒吧你，现在雾霾这么严重，发展哪门子经济。”“嘿！我这暴脾气......”

祥子没再听他们斗嘴，而工友A的这句话直戳祥子内心。雾霾确实是一大难题，相信总有解决方法吧。天上......星星躲起来了吗？那一晚，祥子梦到了故乡。

　　位于甘肃西部的小村子就是祥子长大的地方。这里重峦叠嶂，郁郁葱葱。夏天，绿树成荫，孩子们就光脚丫在树林里跑，累了，就跳进小溪里凉爽地洗个澡。到了晚上躺在草地里数星星，那是极美的星夜，没有一朵浮云，深蓝的天空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孩子们张开嘴贪婪肆意地呼吸，正可谓“清气宜山谷”。

　　终于，工厂建好了。那天，祥子站在工厂对面远远地望着，多么雄伟壮观啊，那里有他的功劳，骄傲感油然而生。时间紧迫，他要赶去工地，恍惚间，抬眼望去，滚滚浓烟从烟囱里冒出。他皱了皱眉头，接着匆匆离去。傍晚他与工友们像往常一样休息，收音机播道：“北京近几日空气质量持续下降，生态健康前途渺茫，情况不容乐观。请广大市民出行注意戴好防霾口罩。”阿贵有气无力地说：“祥哥，咳咳.....雾霾越来越严重了。”祥子轻轻拍着阿贵的背，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你说我们真的做得对吗？那个市中心的工厂，黑烟浓的怕人。”“走......走好经济发展道路才是硬道理，咳........”祥子叹了口气，喃喃道：“这路还能走下去吗？”

半年后，祥子决定回老家。这半年中，工地老板拖欠工资，阿贵死于肺癌，市民要赶走农民工......

　　回到老家，这个场景在祥子的梦里已经上演了很多遍。现在真实地呈现在他面前，却觉得少了些什么。整片树林仅剩寥寥几颗小树，山麓小溪也浑浊的不成样子。鱼儿不再成群，鸟儿不再高歌。夜晚还是躺在地上——这次是水泥地——仰望天空，星星还亮着几颗？这个村子多了几分荒凉。“唰——”一辆高铁疾驰而过。“我们村的经济发展的真快啊！”夏日竟发觉寒气逼人，祥子不得不回房。

　　村长给每个人都发了口罩，要求他们耕地时戴上。祥子不仅这么做了，而且将另一只口罩放在阿贵墓前。

　　高铁上，一位商人被村里耕作的景象吸引。“呵，戴口罩耕作，真是滑稽。种地还能污染环境？”商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小李，找人把工厂烟囱加高些，那么多群众的投诉信我都看烦了。”

　　这些日子，祥子思前想后，决定再去一趟北京。火车里，他望着窗外，沿途的风景一变再变：从绿色到黄色；从平房到高楼；从清晰到浑浊。这条路变好还是变坏？谁也不明白。路走着走着就弯曲了，祥子心念的经济发展也成了虚影。

　　再次来到这座祥子曾引以为傲的工厂前，祥子心里却添了几分怨恨，怨恨自己的参与，怨恨投资者的利益为大。再抬头，原先那几根烦人的烟囱看不到了，祥子微微一笑。再向前看，雾霾好像消失了。祥子扯下口罩，大步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