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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纸鸢

作者:汤锦浩 2023-04-11

江苏省海门中学 高三14 仇晨阳“忙趁东风放纸鸢”,趁着春意正浓,东风乍起的时节,我亦循着古时幼童那赏春嘻游之心,跑去公园放纸鸢。不,也许该改叫“放风筝”了。公园门口的小摊上陈列着的,几十元钱一个,由塑料纸与橡胶棒组合而成的风筝被大肆兜售。而我,也只能攒簇着一群小孩子而购得一个风筝,还未拆封便是一股刺鼻的橡胶味,令人反胃。草草的拼接、放飞。便全无兴致的从公园回家,发现食指内侧被风筝线划出一道血痕。思绪不禁飘然,若是纸鸢,那用芦苇嫩茎搓成的长线在放完之后便是只余满手清香了吧。放出的思绪一下便飞回了曾经的小村子,与贯穿村子的那条老街。出生长养在农村的我对老街的记忆却只到十岁,那之后便随父母来到城市。村子很小,唯一的市集便是沿河的一条长长的老街。路上是高高低低的沥青石子,两边是矮矮憧憧的商家老店。在河的最上游,是张家纸鸢铺。张爷爷既是掌柜又是伙计,他的两个儿子都去当兵了,老伴很早就已去世。张爷爷做的纸鸢,勾连起了我童年所有的游戏。纸鸢做法繁复且只能纯手工——用造纸的麻、布、杆等在大缸中烧煮至浓稠,用模子沥出,滩涂均匀后曝晒。类似纸却又更为坚韧的纸鸢皮便制成了。待得干燥定型后便可开始折纸鸢,以我幼时观察所得,大约要折五六层厚的纸鸢皮,每折一层刷一层浆糊,折完之后再晒。一批纸鸢大概能堆满张爷爷的后院,然后我们这些小屁孩就开始帮张爷爷折芦苇杆子,定要水边淤泥湿处的芦苇,坚韧不易断,折一捆便能换的一个心爱的纸鸢。折纸鸢时定要顺带扣满手的淤泥,用来做弹珠。因为常年被倾倒浆糊和草木灰,张爷爷店铺旁的烂泥做出的泥丸最受欢迎,又香又稳。记忆里老街的河也是荡着米浆香味的,只是大人不准我们下河游泳,但在夏日被热烈的太阳晒着,将双脚浸没在一河清凉之中,当真有——一河欢笑一河香,十里长街十里画之感。最后的工序便是将纸鸢皮与芦苇杆用浆糊粘合,制成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纸鸢。当然,拿到纸鸢的我们总也按捺不住热切的心情,从家里寻出些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颜料为纸鸢装饰一番,到最后,当纸鸢被放飞的时候也只看到一团艳丽色彩在蓝天攒动。将这制作过程写成文字读来简单,却是要等上半月才能得到的惊喜,遇上黄梅天气,是做不成轻便易飞的纸鸢的。张爷爷还做另一种“风筝”,我不知该叫她什么名字,是用芦苇叶编织而成的,暂且叫她“草鸢”吧。只需干燥的芦苇叶,坐在太阳下懒洋洋地编上半晌便可得了。我肯定向张爷爷寻教过编织方法、也许也曾亲手编织而成一两个,现在想来,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一苇一线一寸痴,丝丝编就阳春意。”权且让我化用一下王开岭先生的一句诗吧,那阳春午后、静坐堂前,看老街十里、炊烟人家,这是独属于老街的记忆。回忆到此为止了吧。老街已经被拆掉,张家纸鸢铺亦不复存在。我们的上一代、我们这一代,都是渐渐离开土地的一群人,是无根的浮萍。我们不愿守亦无可守,我们的过去随着一片片农村、旧城的改造而埋葬,我们的未来不愿想亦无可望。迁户口时回过老街一次,那时张爷爷的店铺的外墙依然划上了大红的“拆”字,张爷爷站在门口跟邻里说着什么。我未听清,大概是:“我还是想守着这个纸鸢铺,就还希望有人能传传这个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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